陈棋瑜道:「将戏班打成乱党,实在是逼不得已……」
「我明白。」封皖说,「我从没怀疑过你。」
陈棋瑜平静道:「我知你不会怀疑我。」
封皖露出微笑,说:「我也知你不会害我。」
陈棋瑜拉著封皖在床边坐下,说:「你怎麽会深陷狱中的?难道没人给你报信?」
「有是有。」封皖答,「可我本住在九千岁府上,如果突然走了,恐怕会引人怀疑……」
「因此你便冒著生命危险留在府中,以确保戏班能安全撤离?」陈棋瑜问道。
封皖颔首,说:「换著你也会这麽做吧。」
陈棋瑜叹了口气,道:「是。」
封皖道:「你今日走到这一步,肯定是逼不得已的。」
陈棋瑜只觉从春帏到中秋,不过是短短数月,他却从一个江南才子变成了阉奴走狗。陈棋瑜不禁叹道:「若换著你,是否宁愿死也不会走这条路?」
封皖闻言沉默。
陈棋瑜知道封皖的沉默意味著什麽。陈棋瑜自认为一直是个缺乏勇气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人也没什麽雄心壮志。就算是读绘本小说,他也只敢偷偷地读,唯恐被别人发现自己读所谓『不正经的』书。他尤慕游侠列传,只觉得快意恩仇的江湖才是男儿所在。
尽管陈棋瑜是世家子弟,但也总会认识到江湖中人。只是并非江湖中人都如游侠列传中那般令人钦佩。陈棋瑜对现实中的江湖人是有点失望的,当然,直至遇到封皖。
毫不夸张地说,封皖身上集中了陈棋瑜所渴慕的全部品质:光明磊落,爽快仗义,武功高强。让陈棋瑜惊喜的是,封皖也懂文墨风雅,是个文武双全的侠士。
陈棋瑜根本不想科举,也不求功名利禄。只是家中世代的重担落到肩上,幼承庭训,男儿自当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衹得从命。
结果,他来到了京城,却不但没光宗耀祖,还污了书香世代的名头,想必已成家族的耻辱。
他是耻辱。
昔日的友人都对他横眉冷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他背後指指点点。
只有封皖,封皖对他还是那麽温柔,那麽信任。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然而,封皖尽管理解他的行为,却不代表赞同。此刻封皖的沉默便足够说明一切。陈棋瑜内心沉甸甸的,仿佛负著千斤重担。
封皖,到底和自己不同。
——陈棋瑜叹气。
封皖终於打破了沉默,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