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欢向往里走,可一双脚像是有千斤重、根本没办法迈动,只能站在原地,先朝病房里望了一眼,可这病房私密性好,什么也没看见。
“你到底进不进?”唐瑶瑶瓮声瓮气地凶她。
聂长欢看向唐瑶瑶。
唐瑶瑶别开视线:“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你哥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聂长欢开口,但声音有些发抖。
“刚才在电话里,你不都听见了吗?明知故问什么?!”唐瑶瑶不自觉拔高声音,但她转头看了眼病房里面,又将嘴唇咬住了。
聂长欢捏了捏指尖,一步一步往里走,越是往里,消毒水的味道和药的味道就越浓,她只敢盯着地面,都不敢乱看,生怕看到自己没办法接受的画面,但是当低垂的视野里出现病床的边缘时,她不得不抬头。
在来这里之前,她想象过无数画面、也猜想过唐斯淮的受伤程度,但那些画面,远不及她此刻亲眼看到的来得震人心魄。
她怔怔地、呆呆地盯着床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在什么时候流了一脸。
那张白床单白被子的病床上,躺着的人,哪里还看得出一丁点唐斯淮温润如玉的样子呢。
此刻的他,只有一双眼睛和口鼻还露在外面。
那双眼睛安静地闭着,口鼻上挂着氧气面罩、只有氧气面罩里微微腾起的雾气证明他这个人还活着。
“你假惺惺地哭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哥会变成这样吗?!”唐瑶瑶怕吵到唐斯淮,可以压着愤怒的声音,“要不是我哥上次短暂恢复意识的时候一直叫你的名字,你以为我会让你过来么?”
“聂长欢,我恨死你了,我们家都因为你毁掉了!”
“我二哥他……他可能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说到这儿,唐瑶瑶呜地一声哭了,肩膀因为极度伤心而抽动着。
这些天,她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看见唐瑶瑶哭,聂长欢好像很难过,但好像又没什么感觉,只是眼泪跟着刷刷地掉。
她没什么情绪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唐瑶瑶猛地朝她走了两步,捏着的拳头差点就要往聂长欢脸上去了,可她最终忍了,只控诉般地朝她低喊,“我哥出事之前,给你发了那么多条微信信息,你为什么还要出门?!为什么就是非要出去惹事!如果你当时听了他的话,他就不会为了为了替你挡住那辆货车而出事!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唐瑶瑶给傅行野打电话时,只说了一句“我哥是因为聂长欢才出事的”,并没有细说,所以现在聂长欢听到唐瑶瑶的这些话,先是茫然、后脑海里突然就冒出那天自己和聂曼霜去商场的路上碰见的那场车祸。而那天,唐斯淮确实给自己发了好几条微信信息。
想通了这些,聂长欢一时之间如坠冰窖、悔恨和愧疚铺天盖地地袭来,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下意识又去看床上安静躺着、不知何时会醒来的唐斯淮,只恨不得当时被货车撞到的是自己。
可,万事没有如果,后悔最是无用。
聂长欢看着唐斯淮,张了张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唐瑶瑶猛地一下扑过来,再也没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聂长欢脸上。
聂长欢被扇得脸一偏,嘴角都浸出血来了,可她只嫌唐瑶瑶打得还不够重,并不能削减她的半分愧悔和难过。
而唐瑶瑶扇完那一巴掌,愣了愣,激动的情绪慢慢褪去。
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眼聂长欢那张迅速肿起来的脸,退了两步,逃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了,静静地捂着自己发热发痛的掌心发呆。
聂长欢在原地站了会儿,等那一巴掌带给自己的眩晕感稍稍退却后,就缓步走到了床边。
她眼睛看着床上这个悄无声息面目全非的男人,脑海里却是这个男人在受伤之前那英朗如斯、谈笑风生的潇洒模样。
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巨大的变故,却是因为她聂长欢。
而且唐瑶瑶刚才好像说,唐斯淮不一定会好了。
那可怎么办。
聂长欢心口剧痛,根本不敢去想象唐斯淮就这样渡过下半生、甚至说发生更不好的情况。
她的眼泪就没干过,此刻连视线都模糊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捏住男人冰冷而苍白的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他,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