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事。”戚韫扶住她的肩膀,“伤得最重的,是你。”
戚韫也忍不住感慨。
这半年她受的伤都够别人一辈子的了,简直像是招惹了什么晦气诅咒。仿佛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觉得她命数该绝,非要到处找机会,把她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给收回去似的。
薛鸣佩的三魂六魄,这才定下来一半,整个人又呆滞起来,双眼恍惚。
崔叔?
……崔叔。
那个自称崔畅的人,死了。
对了,崔畅给她的东西呢?
昨夜崔畅死在她面前之后,又有更多追兵赶上来。黑夜之中,她只能背着戚苒四处躲避,一边背一边躲,足足躲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气力不济,一脚踏空,从坡上摔了下去,不省人事。
她一直怕那东西跑落,死死捏着不放,可现在掌心却是空的。
难道,是昏迷之后丢落在小雁山了吗?
见她露出痛苦之色,怔然打量着掌心,戚韫连忙把东西递上来,道:“你是在找这个?没丢,别怕!”
“……”薛鸣佩喉头哽咽,握住长生牌,泣不成声。
戚韫凝望着她的泪眼,生平第一次,面对哭泣的薛鸣佩,没有生出半点讥诮心情。
那眼泪轻飘飘的,砸在他的心上却这样沉重,让他心头如堵。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做戏欺骗时的虚伪泪水,她的悲伤那样真切,催心肝,断人肠。
“我不认识他!”薛鸣佩哭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啊!他挡在我面前为我送死,还喊我小姐,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我不是她。
我偷来这半条残喘的性命,连你的名字都喊不上来,还要眼睁睁地任你为我送命,承你的忠心赤胆。
戚韫一言未发,任凭她哭湿自己的衣襟,只是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
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场,薛鸣佩才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讪讪地放开了戚韫,低下头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能倚靠我,我很高兴。”戚韫拿起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现在好些了吗?”
薛鸣佩点点头,垂眼看着被面:“表哥能告诉我,那是谁吗?”
“他叫崔畅,是当年跟着姑父很多年的属下,和那个关进诏狱的郭鸿一样,都是姑父当年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戚韫道,“后来薛家出事,郭鸿背叛了姑父,投靠谢家,崔畅逃了出去,隐姓埋名在护国寺做了杂役。”
他摸了摸长生牌上的姓名:“护国寺的长生牌,是不能供奉罪人的。想来崔畅是偷偷刻了这个,每天夜里挂到长生树上,一有人来,就再收起来,以免照顾长生树每日检查的僧人发现。”
“谢党之人发现了崔畅的行踪,派人去捉他,却被护国寺发现。加上京中动乱,谢家试图鱼死网破,所以有了昨夜那一场。”
“你不必太自责,崔畅在救你之前就已经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他……命数如此,也算最后全了自己的忠心,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说到这里,戚韫眸色一深。
他没想到,崔畅竟然有这样的决心。
昨夜十二卫的人到来之前,只苑里护国寺武僧赶来追捕闯入的歹人时,崔畅正和十二卫的校尉扭打在一起,被逼着交出薛家文书。
可是被剜去血肉又中毒的崔畅,不仅摆脱了护国寺的追捕,还手刃了那校尉。
只是,面对围攻而来的,越来越多的十二卫卫兵,他无路可去,竟然拿出那文书,当着左兴阑的面,生生吃进了肚子里。
夜里昏黑,薛鸣佩只来得及看到他身受重伤,却不知道他的黑衣下面,是怎样的伤口。
左兴阑为了得到那文书,带人把崔畅绑起来,活生生开膛破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