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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今日蓝衣在前(第1页)

荒州龙门山问道广场上,那作书生打扮的修士指着乌小龙的鼻子嘲骂着。

再说这修士又是何人?

其人叫张辛乐,有二十来岁,家在荒州西北部某座小城,祖上三代以内都是农民,斗大字也不识得一个,到他算是读了几年书,识了几个字,但这张辛乐的书还不如不读,字还不如不识,他读了点书、识了点字,却将祖辈从土地里滋养生长出来的德性都给丢掉了。

而这话又是何由来哉?

则是张辛乐在未踏上修行路前,在老家干过件“声名远扬”的事儿,可谓是在四邻八里丢完了人。

原是在他老家那边,有位八旬老翁开了间小铺子,平日里给乡亲们卖些杂货,而这张辛乐曾伙同妻子李氏到老翁的铺子里去当面行窃。

当面行窃?

是也。

当时这张辛乐之妻李氏,引诱着老翁到铺子深处给他们翻找什么货物,那人妇又用身形遮掩,阻挡了老人的视线,张辛乐便趁机在铺子里偷取了一件较贵重的物品藏入怀中,但这还不算完,张辛乐偷完后又与其妻李氏交换身位,他仿照李氏行迹,重施故技,由这李氏又再度偷了老翁两件贵重的货物藏入衣内,后二人只付了老翁从铺子深处拿来的那件货物的银钱之后便翩然离去了。

然而这竟也还不算完,这双年轻夫妻见对老人得手如此之容易,便又唤来了二位狐朋狗友仿照他们的卑鄙伎俩,再从那八旬老翁的铺子里偷盗出了几件贵重的物品,而老人眼花耳钝,气弱力衰,对这四个狗辈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始终被蒙在鼓里。

看官们,四个年轻人,具是手脚健全啊,竟如此欺辱八旬老翁之无力,此辈于畜牲何异乎?

后来老翁才发现有好些值钱的货物莫名丢失,哭天抢地,何其之悲也!

但幸得一路过的年轻白衣和尚修士发慈悲,知晓了老翁的凄凉遭遇,便使了神通术法追踪丢失物品的气息,方找到了那四个狗辈,成功帮老人家讨回了被窃的货物,而几个年轻人的名声自然也就在老家那旮沓臭完了,还害得他们的家人都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唉,真是造孽啊。

其实那身着白衣的少年和尚亦非寻常修士,但问是谁?这又是后话,书中暂且按下不表。

有道是: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①]

而这人间世事,到底变幻无常,那张辛乐后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捡到了还是偷到了半部修行功法的残篇,竟就莫名踏上了修仙的路,还侥幸修炼到了「洗鼻境」,虽说其人当初只是在第二层次「指掌」阶段破境升品的,但到底如今也算是个浊士二品境界的修者了,这真是……

所谓「天道无亲,恒与善人」[②]「皇天无亲,唯德是辅」[③],这“恒”与“唯”到底是见在何处?

又道是:行善行恶终有报。

可这“终”究竟“终”在何时?又“终”在哪里?

难解,实在难解。

亦是人之谜也,其日固久矣啊。

……

今年已不是张辛乐头一遭来参加北州跃龙门考核了,这历届九州跃龙门只对考核修士的年龄限制在三十五岁以下,但参加次数则不限,实是因为跃龙门检验的并非只是修士的境界之高低,而是对包含其境界与潜力、根骨等多方面在内的综合修行素质的考量,否则九州众士子何不干脆等到三十好几时再来进行跃龙门之事呢?不然场上现在也就不会都是些少年人了……

事实上,若无奇遇和其他特殊原因,任一名修士多次参加跃龙门考核,其结果都是相去无几、大差不差的,而且往往都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张姓男子早前虽侥幸踏上了修行路,可到底资质根骨较差,考了几次都没能跃过龙门去,但他还是每年都来碰运气试试,抑或许此人早已放弃了跃过龙门之事,而是抱有一种别样的心态和特殊的目的才每年都来参加跃龙门吧。

比如,张辛乐为的就是勾搭上像喻十六这样的人物?正如那王二狗一般无二。

所以他好容易能借着乌小龙之事才跟喻少搭上茬,必然是要拼了命的跟喻十六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自己,但谁料乌小龙竟是清士一品境界的修为。

张辛乐和乌小龙在来龙门山前曾打过照面,当时他瞧乌小龙衣衫破旧,又显着一股子乡下人的土气,便带有一种低级的恶趣味假意和乌小龙搭了几句话,在乌小龙傻乎乎地自报家门后,张辛乐就对其低微的出身和蹩脚的口音好一番冷嘲热讽,他是想从那小镇少年的身上寻得一种扭曲变态的优越感,用以抚慰自己屡跃龙门而不中的挫败。

而当他先前以卑劣的心思尽情折辱、踩在脚下的土鳖少年,竟然展露出了一种比他费尽心思攀上的高枝在境界修为上还要胜出一筹的姿态,这样的戏剧性变化和巨大的落差感让张辛乐不愿承认,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否则他张辛乐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吗?他可不是小丑,他是能凭借自身就踏上仙途的天选之子啊!

所以乌小龙是清士一品境界修士的事情,比起喻十六来,他才是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

当是时,乌小龙被张辛乐指着鼻子骂,讥讽为“小镇修行家”,场上众人也起了一阵哄笑。

自小镇来的少年人直觉得被那“小镇修行家”的话语和众人的笑声刺激得脑仁隐隐作痛,那痛楚让他仿佛快要昏厥过去了。

乌小龙看着张辛乐指着自己鼻子的那根手指头,他感觉那手指好像就在眼前不断地放大、无限地放大着,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把他戳进尘埃里,轻轻捻碎似的。

他傻站在那里,他想反驳,但他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想逃跑,但他不知道何处去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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