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仗大人栽培!”大伙仰脖干杯,目送崇恩走到下一桌旁边,这才眉开眼笑的各自归座,拿起筷子继续大吃大喝。
魏永明心情复杂,本以为崇恩身为封疆大吏,定然具备常人难以企及的气质与威仪。不料今日一见却只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既没有官员的架子,也看不出文人的清高,浑身上下都透着平实质朴的作风气息。
这样的人做巡抚,应该是百姓之福吧。可惜他已忘了临清那件事,害的我没能把感激之情表达出来,只能再找机会了。魏永明稍觉遗憾,闷闷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崇恩酒量不错,在下面挨桌敬了一圈,步履如常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毛鸿宾在众人轮番轰炸下已有了六七分醉意,面红耳赤的拱手道:“中丞大人,卑职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否?”
“寄云何需客套?”崇恩哈哈一笑:“你是席间主宾,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不敢当,只是想到一个喝酒的由头而已。”毛鸿宾醉醺醺的指指四周:“今日天公作美,风和日暖。然此间积雪未融,煞是好看,待卑职日后去到湖北,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到这般景致。咱们不妨以此为题咏诵诗文,每句之中当有一个‘雪’字,答对不出的便须罚酒一杯,诸位以为如何?”
崇恩还没表态,旁边几名官员已大声喝起彩来:“好!便遂了毛大人的兴致!”
“多谢,多谢。”毛鸿宾笑眯眯的看向崇恩:“中丞大人精研诗词,才情雅致,此等雕虫小技自然不在话下,权当是屈尊与卑职们同乐吧!不知大人肯赏脸否?”
“这个嘛。。。”崇恩似乎没什么兴致,但也不忍拂了毛鸿宾的面子,微笑点头道:“也好。既然是毛大人的提议,那就请你先打个样吧。”
“遵命。”毛鸿宾用力清清嗓子,摇头晃脑的吟道:“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大人您请。”
崇恩慢悠悠的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布政使厉恩官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按察使升福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学政徐树铭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后面官员每人一句,几乎都是张口就来,只有两位武官稍作耽搁,被各罚了一杯酒。
下边一众团练汉子大多胸无点墨,只能傻呵呵的看热闹,何大庚与几个读过书的乡绅却频频点头。
魏永明的诗词水平介乎他们之间,有些句子听着十分熟悉,大部分则闻所未闻,不免有些兴味索然。
一圈结束,又回到了起点。毛鸿宾毫不迟疑的开口:“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大人,又该您喽。”
“嗯。。。。。。”崇恩闭目沉思片刻,豁然睁开眼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怎么样,这句中虽无‘雪’字,却也当算是与雪有关吧?”
“说来有些勉强。况且方才臬台大人已念出了此诗的上句,您说的是下句,作不得数。”毛鸿宾嘿嘿一笑:“大人,先喝杯酒润润嗓子吧?”
“噢?是么?我倒忘了。”崇恩爽快的罚了一杯,捋着胡须自言自语:“雪。。。雪。。。嘿,还真是挺有难度。”
“我的大人诶,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毛鸿宾起身给他重新斟满酒杯:“若是再想不出来,可又要罚酒了哟!”
“等等,我有了!”崇恩抬手轻轻一拍桌案:“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锡功,轮到你了。”
“呃?这。。。”坐在他身边的厉恩官欲言又止,显的有些踌躇。两旁其他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毛鸿宾左右看了看,笑嘻嘻的说:“大人且慢。卑职不才,敢问大人此诗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