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以为他看见我了——阿盛哦,细路仔唔生性,有罪怪我,我都想受咗——
我想抱他,看他跪在那里,我想抱他,我很久没有抱过他了,可庙里高香浓辣,压的我无法呼吸,只好远远的,再看一眼我哥。我离开了京海,心甘情愿的安静的走了,我看见他的眉头终于伸展开了。
「大学生——老高,你真是有本事啊——」
我在船上做了个梦,梦到了我哥平着眉,笑呵呵的接受了八方的赞扬,那个眉心平滑的像是擦了油。其实,我哥可能觉得他这一辈子最好的最大的成功,是养出了我。
擦了擦泪,怎么才明白。我不是混蛋,我是笨蛋,我哥,怎么舍得我走呢,他养了我二十八年,他肯定舍不得我。
我又怎么舍得我哥,他是我哥,是我的来路,是我的归途,我永远都舍不得。
我究竟是什么。我是一条鱼,是被我哥养在身体里的鱼,我畅游在他的血液中,有时游到了心脏里,就打开房门,看看里面有什么。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哥无欲无求,但现在看,那心脏其实是缺了我。我不会呼吸了,眼睛想要掉出来,但还是被泪捷足先登,我就学着我哥的样子,我也磕头拜佛——我想起来了,我哥是什么呢,是我的菩萨,我哥是我的菩萨。
所以我拜我哥。
求个前路,问个凶吉,但其实把这些东西撕烂扒开仔仔细细的看,我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不说了,我其实很是怨恨,我怨恨卦象不明朗,怨恨卦象太明朗。我哪里有什么办法,想到我哥又要皱起眉头。心里疼罢了。
只是这半条命摘不下来了——我还以为能还给我哥,可看到最后,原来我就靠着半条命活着,但是我那个没有退路的哥哥,需要我。
若不然,他只有一半能活。
“谁让你回来的!”
“我饿了——今天是我生日——”
我哥不知道我的想法,总归,我的目的达成了,但是在我看到他慌张的来回给我找活路的时候——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睛里是比我还多的恐慌,我又想起来曾经我没有逃出那个铁门时,我哥的眼里也是这样子的,他怕我永远都逃不出去,只好豁出去半条命变成通天塔,为的就是把我举高了,他大喊——阿盛,你往上爬啊——有时我会因为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又想要回去,他几乎是哭着,他甚至,他甚至——
他甚至求我——你走吧,你往外走吧,远远的——
那时候,他的眼里也是现在这样的恐慌。
我哥高启强嘛!前半生用半条命把我送出那道铁门,后半生再用半条命换我余生安稳,他什么都没留下,除了眉中心那浅浅的两道痕。
别怪我。
“高启强——你出卖我——”
我说哥——你快帮帮我——你快帮我,杀了我——
然后他的一句阿盛,就将我那还带着一点痛意的心脏抚平了,就让我这个犯了滔天大错的人下地狱吧,带着那些感情——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