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再一次看向伊丽莎白。她正微微低头地靠在椅子的一侧,单臂支在椅柄上,手撑额头,挡住了大半张脸,似乎因为困乏在闭目养神,看起来并未留意到这里的对话。
他忽然觉得意兴萧然了,开始质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这么多的话。
“你误会了,太太。”
他最后说了这一句,就再次闭上嘴,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妈妈,咱们问些民兵团的事吧!”
简见自己母亲似乎还要乘胜追击,吓得急忙抢在她开口前打断,随即转向宾利先生,询问关于民兵团福斯托上校的事。
原本听得昏昏欲睡的吉蒂和莉迪亚立刻来了精神,争先恐后地发问。宾利先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小姐们的各种好奇一一予以满足,很快,就连贝内特太太也忘了向达西先生讨回公道,加入了进去,终于将今晚的宾主谈话带入了一个新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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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内特太太一开始向达西先生发难的时候,伊丽莎白确实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向来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他怎么应付擅长胡搅蛮缠的贝内特太太。不想听到他如此认真的回答,顿时觉得意外,同时也少了几分乐趣。但等听到贝内特太太把矛头指向他对自家的房子和摆设的不赏脸时,连伊丽莎白也有点害臊了。
虽然没亲眼见过真正的彭伯里庄园是什么样子,但想想就知道,绝不可能会像贝内特太太说的那样只比自家这里大上个一两倍。见识过达西近乎变态的苛刻和自傲,她不忍再眼睁睁看着贝内特太太自喜沾沾地出丑,干脆把自己缩在椅子角落里装睡,来个眼不见耳不听。好在尴尬很快过去,话题终于顺利地再次转到了民兵团身上。
相对于母亲和几个妹妹对这个话题的热情高涨,伊丽莎白听着听着,倒真的开始晕晕欲睡了。
这也怪不了她,这个身体习惯了这辰点就躺在柔软的床上安眠,现在缩在充满柔软填充物的椅子里,起到类似的作用,加上话题她又不感兴趣,听着听着,难免开始真就打起了瞌睡。
伊丽莎白自以为坐在灯光照不大到的角落,又以手臂撑额做掩护,即便瞌睡,想必也不会引起在场谁的注意,所以十分放心。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却都落入了斜对面的那位正襟危坐的客人眼里——比起正在谈的话题,显然,主人家二小姐偷偷打瞌睡时的样子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好几次,当看到她闭着眼睛的脑袋从手掌心滑下又迅速撑回去的样子时,连他自己也没觉察,他的唇边竟然隐隐有了点笑意。
“太好了,那就这样定了!下周六的晚上!”
骤然响起的一阵欢呼声惊醒了伊丽莎白,她一下睁开眼睛,斜对面那位正默默看她打瞌睡的先生一惊,立刻掉开目光,转而若无其事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原来是宾利先生不顾自己腿伤做出许诺,下周六将在尼日斐再次举办舞会,这才引得小姐们兴奋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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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们!容我提醒,即便宾利先生的腿伤痊愈到能够举办一次舞会的地步,你们也休想像以前一样在舞会上无拘无束!”
贝内特先生试图控制一下开始变得混乱的局面。
笑容满面的宾利立刻表示自己的腿伤没丝毫问题,而贝内特太太已经嚷了起来:“讨厌的贝内特先生,你可真够扫兴的!女儿们都记着呢!亲爱的,你们说是不是?”
简笑着,玛丽规矩地坐着没说话,但双眼闪闪发亮,吉蒂和莉迪亚则立刻抢着应声,继而又向宾利打听到时候要请的客人,当听到民兵团的人会是座上宾时,莉迪亚双手捂住嘴巴,发出兴奋的笑声,吉蒂自然也跟着她的动作,客厅里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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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大雨,屋里壁炉中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火苗欢快地跳跃,一家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虽然这个家里,父亲不按理出牌,母亲神经质,几个妹妹也各有缺点,生活中充满吵吵闹闹,但活在这世上的人,谁又是完美无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