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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通常是准备得最丰盛的一顿,但伊丽莎白刚下楼梯,胃口就消失了。倒不是她挑食或不习惯这里的饮食,事实上,她是个什么都能吃出滋味的吃货。但正如我们与女主同样能够未卜先知的读者君猜测的一样,现在整幢房子里都正充斥着年轻姑娘打闹追逐和扯撞椅子时发出的各种噪音,其间还夹杂着贝纳特太太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夸张责骂声。
声音是从贝纳特太太用作起居的梳妆间里发出的。
伊丽莎白发现,只要家里最小的这俩妹子同时在,这样的噪音就必定会被制造出来。这两只在一块的时候,分分钟能为类似一个发箍一条花边的芝麻大破事儿爆发大战,但分开没一会儿,却又会自动黏在一起,连上个洗手间也要相互叫着作陪,总之,命中注定就是为了相爱相杀而投胎过来的。有这样一对萌妹子,再加上脑洞大开的贝纳特太太,难怪,这家的一家之主贝纳特先生要整天躲在书房里装聋作哑寻清静了。
简对此早已见惯不怪,走了过来,对着伊丽莎白微笑道:“走吧,咱们去书房叫父亲出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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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教养的绅士或贵族人家在餐桌边进食时,通常是不允许多说话的。
但这一点,对贝纳特一家显然不起作用。恰恰相反,晚饭时,通常就是贝纳特太太高谈阔论证明自己存在的好时机。
也怨不得她会这样。白天绝大多数时候,除非贝纳特先生自己闷了想对妻子施展下毒舌功夫好看她大惊小怪以找点生活乐趣,否则大部分时间里,对她都是视而不见的。到了晚上,并未遵从夫妻分房的丈夫更练就了在妻子张嘴开始絮叨三分钟内就安然入眠的本事,所以能够让他回应自己的,一天里大概也就剩这全家坐下来用餐的晚饭时刻了。
今天晚餐时,贝纳特太太却一反常态,并没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可怜的神经衰弱和不被丈夫体谅的苦楚,从第一道蘑菇汤上桌开始到中间的熏肉直到最后的小甜点,她都显得亢奋无比。
能令她心情愉快至不计较丈夫亏待的,自然就是明晚即将到来的梅里顿舞会了。
没错,这个故事开始的时间段,就是那场被无数pp迷所津津乐道的梅里顿舞会的前一夜。
正如读者诸君所知晓的那样,在这场舞会里,简遇到了她的爱人宾利先生,而我们的女主角莉齐也即将与闪亮登场的傲慢绅士达西先生开始或暗流涌动或火花四溅的精彩对手戏。
毫无疑问,贝纳特一大家子的女人,对这场舞会都充满了期待。衣服、舞鞋,全都早早地准备好,甚至连明晚该梳什么头,戴什么花,吉蒂和莉迪亚也一一排演过,两人刚才就是为了争一个粉红色的发卡而起了冲突,因为贝纳特太太对莉迪亚向来毫无原则的溺爱和偏帮,导致吉蒂现在只能气呼呼地用力切自己盘里的肉,刀叉粗暴划过光滑的瓷碟底,发出刺耳的噪声。
“哦天哪,吉蒂!你再这样,盘子都要被你刮坏了!”
贝纳特太太正在眉飞色舞描述自己今天刚从菲利普斯太太那里听来的关于宾利先生和他那位了不起的朋友的最新消息,冷不防被吉蒂搞出来的刺耳声音给打断,有些不高兴,扭头冲她嚷了一句。
吉蒂眼眶一红。
“妈妈,你就知道帮莉迪亚说话!我比她大,再说了,那个发卡是我的!她自己的弄断了!”
“你这不懂事的孩子!说什么呢!莉迪亚比你小,所以你才要让着她,不对吗?简和莉齐平时不也都让着你吗?”
“爸爸!”
吉蒂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转向边上的父亲。
贝纳特先生正专心致志地用刀叉对付盘子里烤得有点老的那块肉,听到吉蒂向自己求助,慢吞吞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下嘴,严肃地说道:“吉蒂,难道你没听你嘉特纳舅妈提过?现在伦敦城里的舞会,哪个小姐要是戴这种发夹,铁定会成为绅士们嘲笑的对象。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只有乡下土妞才会认为好看,”他顿了下,表情更一本正经了,“我知道你是咱们郎博恩,不,整个梅里顿除了玛丽外最聪明的小姐,我还指望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呢,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身外之物,转瞬即空。潮流又值几何价值?只有丰富的学识,得体的举止,才是身为女子的最大美德。”
玛丽对自己无端被牵扯进两个妹妹的浅薄争端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不失时宜地发表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吉蒂发愣的时候,莉迪亚冲玛丽翻了个白眼,跟着飞快从头上捋下发夹,叫了起来:“哦爸爸,舅妈真这么说过?天哪,那我明晚要用什么弄头发?不行,明天赶紧要去镇上再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