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回的心里,立著一块别人都看不见的墓碑。唯有他一个守墓人,日日夜夜,虽然有怨,但竟然无悔──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实在有些可悲。
萧岚倒是死得其所了,痛苦的,只是他楚回一个人。
楚回打了个呵欠,不想再和郑奇耗下去,便钻进被子里,说了句:“我睡了。”
郑奇如临大赦,一般楚回这麽说,就意味著他答应了,事实上也没有哪一次,是楚回没答应的。郑奇就真是搞不懂了,这楚回分明就还是很想见萧岚的嘛,那这两个人又何必搞成这样呢,他们互相折磨不说,还折磨到了他这个小人物……
他不知道,其实他们两个人,也就只是见见而已了。见见面,楚回能少受点牢狱之苦,萧岚能减少点愧疚之情──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或许这还是与感情有关,只是那份感情,实在是太薄弱了。薄弱到,也就只能维持一下两人的见面而已。
它不再是最初的那一份了。有人说,感情的路,回得到过去,回不到最初。可是楚回和萧岚,却是连过去都回不去了。
那是一个只在梦里出现的过去,你让他们,怎麽回得去。
很多事情,在经历的时候并不能看清,唯有当走到路的尽头,远远回顾时,才能发现一直被蒙蔽的真相──原来这一路的所有,竟全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楚回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思绪就这麽漫无目的地哀怨下去,於是他拉过被子,闭上眼睛对郑奇说了句:“你走吧。”
郑奇点点头,然後蹑手蹑脚退到门边,给楚回关了灯,掩上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离开,心里直叫苦:哎,这世上哪有他这麽窝囊的狱长啊,怕的竟然是犯人……
第二天楚回照例没有出现在出工队伍里,对於别人来说这早就是习惯了,而对於庄景玉,还是有些新鲜。
康顺呼哧哧笑了几声,和身边的老罗打趣:“今儿楚回那小子估计又要大鱼大肉去了。”
老罗一边忙著手里的活儿,一边抱怨:“你就别提了,我们除了眼馋一下还能怎麽样,干活儿吧干活儿吧。”
看老罗一副没什麽兴趣的样子,康顺自知没趣,努努嘴说:“真想抽一包好烟啊,可惜楚回那个家夥整天一副死人脸,谁都不理,找不到机会啊……哎,好不容易能搭上一句话,郑奇就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靠过来,活像我们要把楚回生吞活剥了似的……”
老罗大笑:“哈哈,那也没办法啊,他拿著萧岚的钱,萧岚也捏著他的命啊。谁敢得罪萧岚啊……又不是不想活?”
康顺想想,倒也知道是这个理儿,於是只能叹气:“哎……萧岚把楚回罩得死死的,又是何必呢?!其实就算楚回没有萧岚罩著,我们也占不了啥便宜。真要是惹了楚回,还不知道要被怎麽弄死。真是看不出来,楚回那个瘦瘦的身骨架子竟然这麽能打……”康顺大概是想到了什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庄景玉在一旁听得入神,连手上的活儿也忘了。扬子拿起一块木板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开骂:“你不想活了?快点儿完工!”
庄景玉揉著头问:“楚回……很厉害吗?”
扬子斜了他一眼,冷笑:“想知道?哼,你试试,就知道了。”
庄景玉对扬子这幅冷嘲热讽的模样已经习惯了,事实上他知道,扬子没什麽恶意,大概是坐牢坐得久了,有些愤世嫉俗心怀不平罢了。不过看扬子的那个表情,楚回……应该是真的很厉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