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刺客一招一式皆是死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且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徐忘云肯定道:“你。”
沈沅却一下不讲话了。她默然片刻,忽然苦笑了一声,低低道:“招惹。”
她的帷帽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头黑跑得散乱,额角一缕鬓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她垂着脸,看不清什么表情,半响只听她喃喃道:“阿云,我没有招惹任何人。”
徐忘云道:“不招惹。但他们要杀你,总要有个理由的。”
“呵。”沈沅又笑了一声,她道:“你可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
她生得艳丽,本该是一副肆意张扬的样子,此时这一笑竟然尽是凄苦。徐忘云是个木头性子,此时也看出来这其中有些她没说尽的内情,便看着她问道:“生什么事了。”
沈沅垂着眼不看他,神色很冷,像是沉浸在了什么回忆里。
好半响,她才道:“……他要杀我。”
“谁?”
沈沅凄惨笑道:“我兄长。”
“……”徐忘云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沈沅却没答他这一句,又忽然又没头没尾的问道:“阿云还记不记得方才茶楼里,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一家子人?”
“记得。”
“有些人,有些东西。”沈沅道:“穿了一身人皮,就自以为还算得上个东西。面上瞧着海不扬波,其实背地里兰形棘心,虫蛇蚁鼠啃成一窝,脏的烂的混在一块,早就辨不出是人是鬼了。”
第4章洞中呓语
她这低低的一句话里,竟隐隐带了点狠毒之意在。徐忘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又听她接着道:“阿云,别人瞧我,只当我是高官大户里的小姐,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你们都不知道,阿云……我真宁愿我生在个荒僻野村子里。”
她一边说,一只手握紧了一旁的一块石头,全然不顾那石头尖利的边缘硌在她手心里,像是浸在什么不堪的回忆中出不来,神色里浮上来一层百般隐忍的痛苦和狰狞。
“不要说了。”徐忘云忽然说。
沈沅愣愣抬头,“你不想听?”
徐忘云道:“你不想说。”
“……”
大概是她头一次现这根木头偶尔也是有那么点温度在的,沈沅默了半响,笑了一声,又低低柔声道:“没关系。”
“我爹虽居高位,娘却不是什么显贵之人。我生在一个位份不高的小妾肚子里,她性子怯懦,不善争抢,我也自幼不得宠爱,深宅大院里,人微言轻,便是个任人揉搓的玩意。”
徐忘云静静地看她。
“我六岁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病死了。”沈沅面色很淡,“我父亲,称不上什么慈爱,像把我忘了。我有几个哥哥,倒常常记得我,只不过视我如眼中钉,这么些年,千方百计的要除掉我。”
徐忘云久居深山,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事的,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沈沅却笑一声,凝视着徐忘云,神色很温和:“约莫……约莫是怕我同他们争什么家财吧。”
徐忘云道:“只是这样?”
沈沅道:“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