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明揚想起這事就憋屈,「他媽的,我跟你說!絕對是醫生扯錯腳了,絕對是我弟先出來的!」
沈家駿被這咬牙切齒十分惱火的表情逗得想笑:「他像哥哥些?」
「至少比我像,」明揚一邊嘟噥一邊學明帆板著臉,「平時就這樣,看到沒,眼睛跟他媽大潤發殺魚的一樣,毫無感情波動。而且語音語調非常平,好像我上輩子欠他百十來萬得拿命還。
沒等沈家駿說話,明揚迅進入狀態開始學:「哦,嗯,你有病?好,知道了,哦,嗯,好,屁,你神經病。」
沈家駿笑得腦袋痛。
隔壁匡院士就「俊逸中學去年高考跌了百分之五的一本率」展開領導講話,葉工附和,但想到好像只有領導兒子是二本,又慌忙改口說「在俊逸的縱向歷史中,略有起伏是應該的」。
時間沾著酒氣,粘稠而跳脫地向前流動。晚風在窗邊笑看少年們打鬧,好像連她都捨不得走了。
沈家駿作為唯一一個喝了跟沒喝一樣的正常人,好說歹說看了眼手錶,登時嚇得暗戀都顧不上:「我操,還有三分鐘上晚自習!」
明揚一咯噔:「啊?」
「欸!那倆!」沈家駿站起來喊,「上晚自習了院士!」
「我是葉工!」葉子華說。
「我才是院士!」匡寧指著沈家駿糾正。
誰管你!
明揚抓著這倆就往外拖:「錢夠嗎?」
「夠,」沈家駿從兜里掏票子,「我去結帳,你帶著這倆先去門口。」
兩人手腳並用地把葉子華和匡寧搖醒——明揚用拍的,沈家駿用抽的。葉子華在腦漿都抽勻的後勁中清醒過來,終於在陣陣風聲中抓住自己「還是學生」的定位。
「跑!」明揚的秋季校服隨風起落,「還有一分鐘!」
「你——大——爺——」匡寧罵了一串被風吃掉的髒話,「葉子華你咋就不清醒啊!誰他媽席工程師啊!」
「你他媽醒了嗎擱這兒喊!」葉子華揪著匡寧的衣服,衝出小吃街向學校跑,「還匡院士匡院士地吹,吹屁牛皮吹風去吧你!」
沈家駿落後了些,他笑得實在沒力氣。四個少年就好像乘坐了一場徒勞的晚風,到下一個徒勞但必經的站台去。周圍已經沒有俊逸的學生了,只剩下這四個寶才,穿過街口,穿過吆喝,穿過各式各樣溫暖的冷然的快樂的不高興的臉,如炮彈一般飛過十六七歲即將關閉的門。
夜晚很透,透到能分辨頭頂的夜班飛機,閃爍著行燈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