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月的赤日炎炎,到九月的秋高气爽,再到十月的江南初冬,徐通扬心烦意乱。
迟昌永皮全占们,可以说清楚并指明地点的遗骸遗弃处,三十七个,童男二十一,童女十六。分布二十多个县域,多为植被茂密地形荒蛮的所在。告知苦主、找到遗骸,都颇为费时费力,包九重倾尽全力,不计钱财,定要安置得当。
好在,迟昌永等四人都化了妆,所到之处,无人认识。
麻烦的还不是这些,皮大花如果不去,不能震动和震撼更多人,引起共怒,使红玉教没有那么大的生存土壤,难以在老百姓中间展教徒,但是,她如到场,无不惊天动地,人山人海。原本半个月就可以办完的事情,折折腾腾两个多月,才到尾声。
这一晚,包九重一脸倦意回来,和徐通扬相对而坐,边吃边谈。
包九重:“徐公子,咱们打压了红玉教,却扶起了出身红玉教的教徒当女神,真是甘苦自知。岂止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生在世,也时时处处身不由己。已经打算好了,老夫要把女神河……呵呵……唉……女神河北岸的三百亩腴田,奉献出来,建一座花女神祠。
“几百个村寨,都要出资。正在找工匠,要铸一尊花女神生铁站立神像,高一丈九尺九寸。用上好生铁两万斤。公子的这位拥踅,鸿运当头啦。”
徐通扬:“我去那边转悠过,真的是一块良田,不愧膏腴之地,不能换一个贫瘠的地块?这也太铺张了些。”
包九重:“谁让咱们女神去小北沟洗浴呢?小北沟这一下升级换代,成了女神河,算是女神指定了自己的住宅,怎么换?离得远,女神洗澡,岂不麻烦?
“大家商定,生祠就盖在距离小北沟北岸十丈远的地方,方便女神从门里一跃,凌空跳进河里。洗完了,出浴,也是这么一跃,回到床上,不沾地面上的俗气。”
徐通扬:“三百亩,好一大块,建些房舍亭台,那时候,这里游人如织,只怕,很快就成了热闹的都市。包寨人,又善于经商,想不富得流油,也不行了!”
包九重:“这个也想到了。公子可能没有想到另一件事情。哎,公子别问,老夫直接说吧。一个多月来,很多老友新友、富豪官绅,来跟老夫求情。花女神住到祠堂以后,她睡过的房间,一根金条坐一个时辰,睡一夜,十根金条。你看,三百亩,不拿出来,行不行?”
徐通扬:“我也去盖仓房吧,多盖几座,免得金条没地儿放!”
包九重:“公子不用自己盖藏金楼,老夫的仓房,全归公子了。放上它三百五百万两,没问题。此地比起京都长安,自然是荒蛮偏僻,但山清水秀,也还算宜人。”
徐通扬:“正要告知包老先生,晚生这就要告辞了。走的时候,连同皮大花、皮全占、迟昌永、何江白,一同带走。五人的性命,由我处置,绝不会姑息养奸。”
包九重:“看出来了。公子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还望相告,老夫虽然老朽,不中用了,江湖上还算有一点半点薄面。这么说来,只有性命相搏一途了?”
徐通扬:“果如包老先生所言,血海深仇,灭门之恨,只能以牙眼还牙眼,否则,九泉之下,难见父母之面!不过,一点儿私仇,就不敢劳烦包老先生了。晚生自忖,可以应付。”
包九重其实已经从皮大花那里套出了不少信息,还断定仇家就是衢州王定。那王定迁到此地二十多年,怎么暴富起来,无法追寻。只知道他来到衢州不到十年,就择地自建了一个大庄园,占地五百多亩,号称王园,寨墙如城墙,家中养着数百打手,更有好几十个武功好手。
武士和打手,都照军队模式管理,整日操练军马,演练攻杀。王定自称园主,以一方土皇帝自居,家规森严,军规酷厉,刑法严苛。
园中所住,不是近亲宗族,就是武士家眷。欺男霸女、白日抢劫,是日常营生。只要王园人看上你的人或物、人和物,直接到你家里抢。无论青天白日还是子夜黄昏,破门而入,取了就走。
老百姓闻之变色,无不绕着王园走。碰到园中人,胆敢不躲到路边、路下,即刻招来拳打脚踢。
王定父子七人,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恶霸,最近两年,更加猖獗,连官府州衙也敢叫板,武力对抗。曾有一个县令不服,纠集几百号散兵游勇,组成乌合之众,前来征剿,刚一动手,就被人家直接来了一个斩,几百人中取县令之如探囊取物。
心高气傲的县令大人,直接死在王园寨门之前;几百个人,死了一百多,剩下的,鸟兽散,对方连一个崴脚的都没有。
官府对王园的这一丈,败得让大唐皇帝颜面无存。
皇帝知道了,也得对这位县令再加一个惩处:这么给皇帝脸上抹黑,用心何在?下辈子,托生一头猪吧,那就不用费脑子了。
官府本来就自顾不暇,这一下,连州县衙门也绕着走。朝廷衰落了、官府脓包了、官吏腐朽黑臭了,苦的是老百姓;高兴的,是王定,否则,老百姓也不会那么追着花女神死不放手。
追不着皇帝,追不着官府,靠不住官吏,不能追王定,能追的,只有皮大花这个一肚子狗杂碎的花女神。
也就是此战之后,王定就把手里的这些地痞流氓,称为王家军。这是等着天下大乱的时候,攻州占县,夺取天下的架势。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