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吴克来到芙蓉街口,扭脸,看了一眼生活书店。
前天中午,吴克在店里买了一本书,付钱时尝试着问店主人:“先生,您知道哪里卖缅甸香料吗?”
两天时间,吴克第三次说出接头暗号。如果知道接头暗号,会尽量用外地口音回答:“知道,先生,我还知道卖象牙的地方。”
然后,还有两句。
而店主人回答和前面两位同志大致相像:“对不起先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吴克说声谢谢,转身离去。泉城之内,估计特务比骗子还多,即便主动说出是自己人,无凭无据,人家也不会相信。
昨天书店还在营业,但今天吴克看到了门上的锁想。往常这个时候,书店已经开门。
店主人或许有事,耽误了,也可能已经撤离了,也可能——吴克的心不由猛然一沉,也可能像半年前赵启明老师一样,惨遭鬼子特务毒手。
不敢在想,迈步向前,直走过中西医院大门,才停下脚步。
天上阳光无力,街上行人匆匆。巡逻士兵更像一群受过惊吓的仓鼠,缩着脖子,慌乱走过。几张宣传抗日的传单,也或许是特务偷偷洒的劝降信,粉的白的两种颜色,像附着游离的魂,随风飘向空中,飞舞一阵,又落在街边行人脚下。
眼下泉城即将落入日寇之手,再联系不上自己同志,那真就成了断线风筝,掉队孤雁。
微微叹口气,吴克掏出了烟。
风很大,背对风向,大衣挡着,划着洋火,又赶紧捂住,才点燃。抽一口,抬起头来,眼前仍一片迷离。
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吴克蓦然回头。
是一个老叫花子,足有一尺长又脏的能掉头皮屑的头,即便风大,也能闻到身上破烂衣服的臭气,脸脏的更不像样,已看不出丁点肤色。
仔细看一眼叫花子,吴克不由连打两个冷颤,好像又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那里叫冥界。
面前叫花子很像赵启明!
吴克刚要说话,只见刑侦二组组长郑三像鬼一样,从街口闪出来,又顶着风,捂着帽子,疾步跑过来。
老叫花子也低头弯腰,蹒跚着走了。
吴克看着老叫花子背影,心里仍在抖。
又一阵风呼啸而来,席卷起街边碎纸片和残存的落叶,在不远处的街口形成了小涡旋,向上翻滚着。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使劲搅动着空气。
吴克又激灵两下,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梦。
郑三已经跑到身边,大口喘着气:“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赶紧回警局,猪头火了。”
猪头是兄弟们对副局长熊唔德的爱称。郑三和二组副组长赵五是吴克死党。
“谁惹着他老人家了?”吴克问。
“昨天下午局长跑了。”郑三拉着吴克,往警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