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他便定了半片心,也不急着抓祁公子了,转头去找醉酒的许知州,打算无论威逼利诱还是软硬兼施,也得把这个昏头昏脑的州官绑到自己船上来。
青楼香闺里,许澄江犹自睡得正酣,忽然被一盆凉水泼了个手脚抽搐。不等他发飙,邢厉天先声夺人道:“大祸将至,大人还不早做准备?!”
“什……什么大祸?”许澄江被他气势吓到,磕磕巴巴问。
“朝廷大兵即将压境,要讨伐你不臣之罪!”
许澄江震惊道:“什、什么!你胡说!圣上北巡,御驾还有月余才能到我昶州。这内外该打理的我都打理了,先前接驾的州县我也派人问过,都说今上不喜铺张,万万不要大肆操办,否则适得其反。有什么不、不臣之罪?”
他气呼呼地起身,甩着衣袖上的水珠:“要说怪罪,也是因为你们这些啸聚山林的马贼!邢厉天啊邢厉天,我早就警告过你,凡事不可太过分,得留有余地,你倒好,连朝廷运往边关的粮草军械都敢劫,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如今我也保不了你,赶紧回你的凌云寨等死去吧!”
邢厉天冷笑,眼底杀机闪动:“许大人,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且不说昏君治不治你的罪,苏仙君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难道你没有亲耳听见,仙君说我才是真命天子?你敢违逆仙谕、逆天而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许澄江面如土色地瞪着他。
邢厉天脸色一缓,笑道:“其实事态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那昏君既离了金銮殿,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而已,身边区区几千人马。你我合兵一处,何止上万人!再加上有苏仙君为倚靠,届时金仙大法之下,那些凡人还不灰飞烟灭!如今可是你在仙君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若是得了青睐,提携你登云步月、长生久视,永脱轮回之苦,可不比如今强上千万倍!”
许澄江被他金刀大马一番劝说,不禁有些心动。
邢厉天趁热打铁道:“不管怎样,昏君亲率兵马来袭,想必对你我之间的关联早有预料。届时大军入城,觌面便将你绑了治罪,连辩白的机会也不给,你信不信?就算不反,也免不了一个斩首示众,不如干脆反了,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
“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许澄江沉吟许久,神色由惊恐渐渐转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狂热,“说的对!就算不反,皇上也饶不得我;就算皇上饶了我,罢官回家苟延残喘个十几年,最终也要化作一抔黄土,何不为自家性命极力一搏!若真有幸得到仙君青睐,提携我飞升,我便功德圆满了,哈哈哈……”
他笑得如癫如狂,邢厉天冷眼看着,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
黑云压城兵戈起,险境还生故人来
左景年从集市回到客栈,进了房间,反手栓好门,对印云墨道:“公子,城里有异动,想是要出大事了。”
“怎么?”印云墨问。
“四方城门忽然都加强了守军,禁止百姓出入;城墙上开始布防,我偷偷缀上去看,都是些油脂、火箭、投石之类守城战备;城外原有护城壕,又没日没夜地赶挖了一条壕沟,垒起羊马墙。州府还贴出公告,实行宵禁。”左景年皱眉道,“这是要打城防战啊,跟谁打?昶州知州究竟打算做什么?”
印云墨用书卷轻拍他手背:“山雨欲来风满楼。”
“莫非……许澄江要反?”左景年惊道,“兹事体大,我要立即禀报皇上!”他看了印云墨一眼,又有些犹豫:“公子擅长卜筮之术,能否算出御驾如今在何处?”
印云墨似笑非笑:“小左莫非想弃我而去?果然忠君爱国。”
左景年听他字字诛心,立刻单膝下跪,告罪道:“卑职早已是公子的人,生为公子生,死为公子死,怎可能弃公子于不顾!只是不忍见战乱焱起、生灵涂炭,想要尽到为人、为臣的本分而已。”
印云墨一怔,收敛了戏弄之色,目光中隐有愧意,起身去扶他,同时叹了口气:“小左真是好人,不似我这般自私无情。”
左景年不肯起来,急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看似冷淡,实则情深,平生从未负人,却都是人负了你!”
“你错了。何为有情?何为无情?天地所以能长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我等修道之人,当学太上忘情——这忘情并非绝情,而是不为有情所困、不为无情所牵,随意出入、洒脱豁达,得情忘情、超然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