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家老太爷去世之后,王守忠在乡下庄子上又守了三年才回到这挂了承恩侯府牌匾的大宅院里,顾氏常常觉得自己公公是个顶顶好伺候的人,为什么?因为省事儿啊!王守忠一般不出现宅子当中,也不会让王子胜夫妻早晚晨昏定省,更别说让孙子孙女儿承欢膝下。王守忠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在院子里或看书或写字,连外界传言盛宠在身,闹得王守忠和福慧长公主翻脸的宠妾杨氏,其实也是经常见不到王守忠的。
王朔人到了承恩侯府,也只带了王子胜、王仁和朱雀三人进入东院,事关机密,王朔并不想家丑外扬。
东院中松柏长青,满园都是高大乔木,王守忠就在这院中松树下的石桌上打棋谱。
“父亲。”王朔颔首为礼,王子胜、王仁也跟着拱手。
王守忠又下了摆了一步,把手中的书移开,平淡道:“你来了,正好,陪我下一盘儿吧,一个人下棋,也累得慌。”
“求之不得。”王朔应声,走过去坐下,执白子。
王子胜和王仁默默的坐在四方石桌的另外两边,今天这事儿透着诡异,王守忠和王朔的态度也奇怪得紧,父子俩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他们父女下棋。
王朔的棋艺小时候就被孔姑姑嫌弃过,成亲后心思都转移道朝政上来了,练得更少了,手都生了,不大一会儿,王朔就弃子认输了。
“我输了,父亲好棋艺。”旺火微笑着放下棋子。
“输棋不要紧,总比我输了性命要好。”王守忠淡然道。
“你又如何肯定我会要了你的性命,若是确定,生死面前如此洒脱,倒令人敬佩。”王朔不理会王子胜的沉默和王仁见鬼的表情,平淡答道。
“能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女儿,做爹的不洒脱一些,如何相配。”王守忠话语平淡,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若父亲说说经验教训,算是留给儿孙最后的教诲,也省得仁哥儿没经验,日后担不起我王家族长的责任。”随着王朔的话,王仁的脸色一下比一下白,双手紧紧拽住袍子,情不自禁的向王子胜看去,他不知道自己留下来会听到这样的话啊!
“也好,就像以前我们一家在围着熏炉说话。”王守忠的嘴唇红艳得不正常,眼睛也明亮得不正常,朱雀微微向前一步,站在王朔的右手边,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
“您说笑了,这些年母亲辟府别居,哪儿还有什么一家人,您和杨氏才是一家人。”王朔忍不住讽刺道,天下男人一般黑。
王守忠无奈苦笑道:“都是皇后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天真。杨氏不过一个玩物,妾通买卖,你又何须如此在意,倒是和你娘一脉相承。”
“娘在意的又岂是杨氏柳氏,在意的是你的放弃与背叛,当初在外祖父面前,您承诺过不辜负母亲。”王朔忍不住争辩道。
“陛下也承诺过此身不纳二色,就算他明发圣旨昭告天下,他做到了吗?”
这次轮到王朔苦笑了,摇头道:“看来您是专门等着挖苦我的。”
“不,就算你恨我怨我,你还是我的掌上明珠,为父只盼你过得好。”王守忠诚恳道。
“勾结朝臣,意图上书废后,这是希望我过得好?还是眼看宗室谋反,知情不报,等着我沦为阶下囚是希望我过得好?”王朔忍不住质问,当初查到王守忠参与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真是心都寒透了,当初王守忠派人截杀她,人没有到她面前就被福慧长公主拦下了,王朔还可以安慰自己也许当初王守忠只是想拦着她,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如今……
“你果然知道到了。”
“现在再装出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有什么用?你的尸身我会检查,你没有诈死脱身的机会。”王朔从一进门就觉得画风不对,王守忠不是这么坐以待毙的人。
“你真的不肯放我一条生路吗?你连我的尸身都不放我!弑父之人,你会遭天谴的!”被王朔一口道破秘密,王守忠怒目圆瞪,扑过去想要抓住她,奈何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王守忠吃的假死药十分逼真,体力已经开始流失。
“父慈子孝,算上这次,你已经是第三次想杀我了,我自认仁至义尽。”王朔猛地抽身退步,还顺手拉着仁哥儿一块离开石桌。王朔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守忠发疯,说服自己不要如此心软,坏人遭到惩罚,好人一生平安,自己不过是正当防卫,没什么可心虚的,这就是故事的完美结局。
“胜哥儿~胜哥儿~你要坐视这个毒妇毒杀生父吗?我是你爹啊!亲爹!这是弑亲的大罪,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为恶鬼折磨,永世不得超生!”王守忠已经被吓得慌了神,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威胁,艳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颇为诡异。
王子胜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走到王仁身边,把手放在王仁的肩膀上以示安慰。王仁被吓得抖了一下,面容惊恐的看着父亲,十几岁的少年,从未想过自己会目睹祖父的死亡,在父亲和姑姑的默许下。
“仁哥儿,记住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伤害家人,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日后就是族长,要保护好你的妻儿,也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世间繁华迷了眼。”王子胜轻声说道,王守忠就是最好的例子,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就是尊贵的国丈和驸马,如今汲汲营营推翻王朔,他又能得到比这更尊贵的地位吗?说来说去还是野心、还是不甘,看不得妻子女儿压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