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土上,深夜里,音乐器不停歇地歌唱,幽远传到很远的地方,荒凉。
第二天去拿吧,水元想,寂寞的荒土留一夜的歌唱。
水元一夜未眠,给小机器人做穿的衣服,做小被子、小毯子、小床……做生活所需的用品。
即使一个机器人根本不需要。
他固执地一厢情愿地。小机器人坐在台灯上,晃起两条机器腿,吱嘎吱嘎。
有点生锈了,林笑却想,上点润滑油,他跳下台灯,跳下桌子——
水元接住了他。
“危险!”水元惊心,“你要去哪里,你要找什么,我给你好不好。”
林笑却抬起机器头,又咯吱一声:“生锈了,需要油润滑一下。”
水元将小机器人捧到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不是要离开他。
水元说:“好,我带你去,会好的,别担心。”
水元不敢拆下关节,恐惧拆下重装的机器不再是机器人,又变回玩具。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放大镜器备前,操作极细密的工具进入关节刷上一层层的油。
像一个医生。
林笑却躺在操作台上,做一个很乖的病人,一动不动。
“手术”结束以后,咯吱程度大大缓解,林笑却站起来,走动几步,转了个圈,甚至用不太灵活的机器身躯跳了个舞。
“谢谢你。”舞蹈谢幕,林笑却向水元鞠躬致礼。
水元慌张地站起来,也跟着弯腰。
小屋里响起一阵电子的笑声,林笑却笑:“别拘束,我会留在这里的。”
水元又有一点哭的冲动,上天,今天以前他已经快失去人类的情感,而今天,情感蜂拥而来,将他淹没。
小机器人不似智能机器人那般拥有人类的脸庞,就如同玩具,人类男孩买的能走能动的一个不太出奇的玩具,很快就会腻歪被遗忘的玩具。
而在此地此时,关系逆转,水元成了那一个害怕被遗忘被丢弃的玩具。
他将林笑却轻柔地捧起:“好。”
他笑着,落泪着:“真好。”
林笑却陪伴水元度过一生。
不太长的一辈子。
焦土后的地球不适宜生命的生存,水元没能活到白头。
在水元壮年的时候,他似有所感,提起音乐器,捧起小机器人,想要走到他们初见之地。
音乐器播放着宏大神秘的歌曲,水元眼眶隐隐泪意。
如果他死了,倒在荒土之上,这世上只剩下小机器人,小机器人该怎么度过这没有尽头的荒芜。
“你要学会自己换电池,”水元说,“无论走到哪里,一定要记得带上——”
不对,水元咽了声。
取出电池的那一刻,机器人就会终止,失去能量的供应,机器陷入凝滞,他并不能给自己换电池。
而不取出,电池也会很快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