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此情此景,不单刺痛他的眼,更如有一把剑刺痛心脏。 记忆随着剧烈的疼痛涌上脑中,他抵挡不过,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她的血水里。
这满眼的红,与他梦中场景重合,一身白衣的女人,浑身是血,面目模糊,曾对他说,“你别知后悔。”
然后剩下一个决绝离开的背影。
佛说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他留不住,也求不得。
跟在后面的人涌了进来,一边打急救喊白车,一边连忙提醒救人,毕竟揾钱依仗风水,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最忌讳死人。
男人意识尽数回溯,忍着疼痛重新站起来,快用浴巾裹住她,抱起人就往外冲。
港岛夜雨急骤。白车的警笛声听得让人耳鸣,红蓝闪灯迷蒙刺目,人人来往匆匆,喊叫尖锐。唯他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心里只反复一句话:
我唔会畀你咁轻易离开,绝唔会。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海平线。
又是新的一日,罪恶又留在昨日的黑暗里,假装翻篇了过去。
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乌鸦靠着墙沉默的站立,不知在想什么。刚想摸一支烟卷点上,但一想到这里是医院,生生把烟瘾压下去。
她竟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狠,一点都没给自己留生的余地。当听到医生说,伤口太深、失血太多这八个字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唔知是个什么心情。
是恨?还是悔?唔明。
但不论怎的,都不会是无动于衷了。
男人沉默的立在那,脑中不断回放第一次她夺着剪刀自尽的样子。那次已经够决绝,而这一次更甚,实想象不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狠到这份上。
他自大的本性,原让他自诩胜券在握,殊不知明知人鬼殊途,他却已经开始显露输相。
只是他还不懂,唯一能确定感知到的,是他不想她死,不想她躺在他的怀里时,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
他贪恋她的那份温热,从很久以前。
亚佐匆匆赶来医院,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锁眉,对着大佬有火不能。
指示灯终灭,手术成功,黎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被转入普通病房,所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亚佐喊住要离开的乌鸦,语气是从未有的坚硬,“大佬,你既要咗黎小姐,就该好好噉对她。我系拜咗你,但她依旧系我恩人的阿妹,我不能眼见她受这份苦。”
男人驻步回头,面色狠戾,“你想点?”
“她本应该好好读书,安静生活。男人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女人”,亚佐面无表情,实话实话。
乌鸦脸色不佳,他知道自己的没品,但不用一个细佬来说,“管好你自己。”
天边破晓,露出第一丝金光。时过不久,晨光就洒进病房,黎式醒过来,所见之处都是单调肃穆的白。
苟日新,日日新。可叹她没那么大度,忘不了所有生过的事情。意识回流,自昨日噩梦中破出。
面对深渊地狱,除了死,她无路可走。
天可怜见,自己竟然能再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