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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第1页)

重新回到里间,牧碧微便留意到了里间的角落,放着一张三折春日海棠的绣屏隔开了约两榻之地,她心下疑惑,走了过去,却见绣屏之后放着一张锦榻,榻边设了一张嵌云母的小几,几上放了锡奴,里面似温着茶水,旁边配了四只瓷盏,反扣于几上,一只三足凫鸭瓷香炉正放在了锡奴旁,鸭嘴里一缕幽芬吐出,想来就是焚着那婆罗香了,看陈设像是特意在此预备了一个休憩之处。

再俯身找了找,几下有个不容易发现的抽屉,屉中放了几盒香膏,看得出来是才放进去的,打开后抹了一些手背上,与那婆罗香的气息仿佛,牧碧微猜测这几榻应是沐浴之后涂抹香膏之处,她在家中时也从祖母沈太君那里得过几个沈家家传的护肤秘方,这会微微一哂,便从袖中拿出帕子把手背上的一些擦了,又将香膏重新放了回去。

才出了海棠绣屏,便听门响,又听见了说话之声,却是葛诺与吕良抬着大桶热水过来了。

恰好挽衣也抱了梅花折回,便随手将梅枝插到了角落里一只斗彩冻云摆瓶里,上前替他们打起珠帘,葛诺与吕良先将热水放到了浴桶旁,复向牧碧微行礼,牧碧微照例和气的叫了免礼,葛诺却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而是道:“牧青衣,如何不见叠翠姐姐?”

“她方才替我整理妆奁时不小心碰掉了内室一只青花美人瓠,心里害怕哭了一会,我劝了半晌不见她收泪,又惦记着陛下传召,只得先过来沐浴了。”听到葛诺问叠翠,挽衣便是一惊,牧碧微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含着笑道,“你可是寻她有事?”

葛诺讷讷道:“奴婢们进宫日子都不及叠翠姐姐长,又是头一回服侍,因此想请叠翠姐姐指点些。”

“可是不巧,她非要亲自收拾了那美人瓠的碎片去请罪呢,我才进宫也不晓得那美人瓠可是有什么典故,不敢多言……”牧碧微掩袖唏嘘,“这会叠翠怕是哭红了眼睛不想见人的,待我沐浴起来后再去劝一劝罢,若那美人瓠不打紧,回头我试试向陛下求一求,可怜见儿的,也都怪我,在家时就是个笨手笨脚的,连个妆奁也要她帮着收拾,若不然怎么会害了她?”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叫葛诺与吕良不要擅自进入内室,葛诺到底不及叠翠嚣张,这会便讪讪道:“青衣说的是。”这才抄手退了出去,牧碧微看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对旁边挽起袖子将热水倒进浴盆里的挽衣道:“水倒好了你也去歇着罢。”

挽衣忙道:“青衣不用奴婢帮擦洗么?”

“我因今儿要进宫,五更天就起来更衣沐浴过的。”牧碧微自己拆了发髻,懒洋洋的道,“何况你过来也是劳碌到现在的,且出去歇一歇罢。”她是正经的官宦之女,在家中入浴从小到大都有使女或者乳母在旁伺候,倒也并非不习惯当着挽衣的面入浴,只是先前绮兰殿的事情才过去,这挽衣看着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可牧碧微自己就是个擅长伪装的,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宫里不喜欢她留下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想好容易入了姬深的眼,却因大意功亏一篑,看着水已经倒得差不多了,便就要打发了她。

见她坚持,挽衣便道:“或者奴婢在外间守着,青衣若要什么也好进来帮把手。”

“我沐浴之时不惯旁人在室。”她说的体贴,牧碧微心里却想,这里外只不过一道珠帘并一道屏风阻隔,待我解衣入浴之后,万一你们如绮兰殿的桃叶、桃蕊一般再来个端炭而入,我身在浴盆之中如何躲闪?因此坚持要把她们打发出去。

挽衣见她态度坚决,忙低头道:“是!”

等挽衣出了门,牧碧微估计着她已走开一段距离,闪身先到了外间,将门反闩了,又用力拉扯几下,确认无误,这才放了心。

转回浴盆边,却复拔了银簪在水里试过,见未变色,这才解了衣裙下去,一直浸到了颈侧,方徐徐吐了口气,露出一丝疲惫。

水极热,婆罗香气氤氲,牧碧微虽然提醒自己莫要睡去误了姬深传召,然而今日这番折腾,饶是她自幼习过些拳脚,身子比寻常闺阁要强些,到了此刻,泡在了融融水中,嗅着清冷的婆罗香气,也控制不住渐渐睡去……

正半梦半醒之际,她觉得似有凉风拂过,周身感到寒意一重,也未能思索此地是何地,只当还在牧府自己的闺阁里,下意识的唤着自己乳母:“阿善,加些热水来!”

过了片刻,果然觉得水热了一些,牧碧微满意的又待睡去,忽然感到有什么轻擦过自己面颊,她不由诧异的睁开了眼,却见眼前一人玄衣乌发,手中持了一枝湿漉漉的梅枝,轻轻点在自己腮边,水面之上,已经落了几朵红梅。

那人口角含笑,似笑非笑的望住了自己,正是姬深。

牧碧微一瞬间面色红透!

“陛、陛下?”她下意识的拿手掩了胸前,瞠目结舌道。

姬深见她害羞,眼中笑意更深,他身量甚高,浴盆盆沿没至牧碧微之肩,却不过到他胸前,正可居高临下,俯瞰盆中风光,牧碧微沐浴用的自是清水,如今水面上也不过飘了些艳丽的红梅蓓蕾,彼此映衬之下,却是越发旖旎。

见姬深目光渐渐灼热,牧碧微不敢与他对视,目光低垂下来之时看见他垂在身侧的袖摆沾了几处水迹,恍然方才是谁为自己加了热水,更是头也抬不起来。

“卿之肌肤虽新脂未能比拟。”相对于牧碧微的羞怯,姬深却是好整以暇,指尖沿着她面颊滑至肩头,牧碧微一惊,本能的抬手一把拨开,她动作极快,在水盆里溅起一阵水花,方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如今也不便行礼,只得心惊胆战的请罪:“奴婢无礼了!”

姬深被她拨开了手又溅了数滴水珠面上,然而不见怒色,反而饶有兴致的将梅枝丢在水中,以食指与拇指托起她下巴:“你习过武?”

牧碧微方才那一拨虽然是本能的反应,然而姬深幼习弓马正当壮年,寻常闺阁女郎如何能够轻易打开他?自是觑出牧碧微出手时的巧妙发力。

“奴婢自幼体弱,因而祖母特许奴婢跟随长兄习过一些拳脚,方才是奴婢……奴婢一时紧张,还望陛下饶恕!”牧碧微如今对他的了解不过一点重色,却不知其具体性情,虽然自负容貌不错,可自古以来又有哪朝的后宫少美人了?惟恐自己触怒了他,为父兄招来祸患,顾不得害羞,小心翼翼的回道。

“难怪方才绮兰殿里见你入殿之时步伐格外轻盈,似能乘风飞去。”姬深若有所思,转而笑道,“水已凉了,你为何还不出来?”

牧碧微见他这么说了却站着不动,似打算在旁看着自己出浴,怔了一怔,方喏喏道:“陛下……”

“朕转过身去。”姬深见她羞怯,玩味一笑,说着当真背过了身,只是他依旧站在了浴盆之旁,牧碧微的亵衣所放之处为着避免被水溅湿,离浴盆自有一段距离,她又不敢抗旨,只得以最快的速度从水中起了身,几乎是奔到衣架上取了亵衣,不及擦拭身体就抖开,才披上,姬深仿佛有所知,已经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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