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几秒钟,抬头确认面前是熟悉的七天神像,站起来。
夜幕之下,荡漾着冷白月色的海边,拥挤着围住了什么的火光再显眼不过。
沙子上搁浅着一只小木舟,桂木大刀阔斧地踏在船舷上,死死擒着手里的刀和人,神色愤怒而压抑。
没人敢出声。
除了他手里那个哆哆嗦嗦的工人,他脚边还有两人,一个也是工人,另一个穿着兵服,没声息地趴着。
桂木搁在工人肩膀上的漆黑刀尖滴着血。
南柯在控制不住叫出声之前捂住了嘴。
桂木!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了,隔了一会儿,桂木望向造兵厂的方向,小幅度活动酸的手臂。
“寄骑桂木!”包围在周边的某个幕府兵紧张叫了一声。
桂木横眉扫过去,火把纷纷摇曳,是士兵们忌惮地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一群宵小,”桂木冷笑,攥紧手里工人的衣领,索性放下腿,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靠在船上,“你们的巫女大人是在梳妆打扮吗?磨磨唧唧的。”
没人回答,一片死寂之后,最先扛不住哭出声的是桂木手底下的工人:“桂木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请大人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高抬贵手……”
“闭嘴!”桂木抖了下手里的刀,凶神恶煞打断。
太暗了,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南柯几乎立刻听出来,桂木手里抓着的,就是带头污蔑御舆长正的那个人。
明明有人质,却不急着离开。
明明有船,却示威一般踩在脚下。
看着与平日模样两相径庭的桂木,南柯领会到他想做什么了。
她掐住脸,拼命阻止自己出声和现身的冲动。
不能出去,出去只会反过来被幕府兵抓住,当作威胁桂木的工具而已。
局面会更加一不可收拾。
又有新的火光从造兵厂方向出来。
清脆的木屐声一下下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八重神子前后跟着几名卫兵,满脸怒而不。
桂木神色终于稍稍松懈,拖着刀在工人脖颈上划拉了一道,咧嘴笑:“八重神子,你总算来了。”
伤口不深,但脆弱的颈部见血已经足够骇人。
“住手,”八重神子拨开前排的一群士兵,冷冽道,“桂木是吗?御舆长正向我求情免罪于你,你倒好,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原来如此,在这样的时刻,大人竟然还念着和小人的情分。”桂木咬了下腮帮,哼笑,“可惜我已经决定逃跑了。八重大人,如你所见,我不小心把好不容易搞到的船打坏了,所以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条件?”八重神子睨一眼桂木身后刀痕累累的船板。
“没错,您给我一条船,放我走,我阻止您听信谎言杀害忠良,对高洁的宫司大人来说,很划算不是吗?”
八重神子眯眼:“愚蠢之至。”
“谁叫我在踏鞴砂待太久,也染上了那几位大人的坏毛病呢。”桂木逼手里的工人抬起头来,“正好这里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听好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怎么信口开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