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止手背上堪堪被月弥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很是可怕,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相比岩止,月弥的情况只会更糟,但他脸上的黯淡似乎难得地被一丝酣畅淋漓的光彩所取代。
岩止一刀横刺,竟是直接刺中了月弥的肩膀,然后是大腿,然后是腹部,最后一下,是心口!
扑通一声,竟是月弥的身影在马背上晃了晃,最后直接滑了下去……
山的四周响起了乌孙人的悲鸣,但月弥却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不允许他们轻举妄动,而这样的结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乌孙人的意料之中……
月弥浑身是血,风流倜傥不再,但人们却是第一次看到月弥笑得如此畅快,尽管他每笑一下,身上的血就会喷得更汹涌,嘴里也不断地吐出鲜血。
岩止皱了皱眉,从马背上下来,一只手扶起了月弥,他俊美的脸上无悲无喜,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你让我很失望。”
月弥早知道岩止会失望,他的身子剧烈地抖动,气息越发地微弱:“对不起,岩止大哥,我是……不得以……”
“我并非因你的背叛而失望,我失望的是,你竟如此轻易受制于人。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你……知道了?”月弥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与决绝:“我是……不得已……赫娜在他手上……我信守承诺……他也会……说到做到的吧……”
“蠢才!”岩止神色更冷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月弥:“一个女人就让你如此愚蠢!”
月弥摇了摇头:“岩止大哥,看在赫娜自小唤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帮我……救……救她……”
一个女人就让人如此愚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月弥是这样的人,他岩止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假若今日落入那人手中的是孟轻尘,只怕……岩止只会比他还愚蠢吧?只是一条命而已……一条命……
“她不是赫娜。”岩止的声音冰冷,眼里是对月弥深深的失望。
月弥听问及此,忽然愣住了,继而竟是一抹微笑:“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
赫娜的确不是那个跟在他们后面张口闭口喊“哥哥”的赫娜了,赫娜早在幼年之时就已经死了,自己的妹妹早已经被偷天换日,他这个做兄长的又怎会不知呢……只是……明知是假,他却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假冒赫娜的女子……
这又让他能如何,能如何……
“救她……”月弥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血喷涌而出,他的眼睛忽然变得血红,面目有些狰狞,紧紧地拽住了岩止的手不放,直到岩止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方才手上一松,全身抽了力,缓缓闭上了眼睛……
岩止放下了月弥,冷然起身,他浑身沾满了血,全是月弥的血:“将你们的昆莫带回乌孙。”
“是。”半晌,是一名乌孙大将沉默地上前,将月弥的尸体抱起,下令撤军。
岩止走向轻尘,沾满血的手就那样抚摸在轻尘的脸颊。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轻尘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反握住了岩止满是血的手:“岩止……”
“一切都会结束,很快。”岩止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那戾气看得轻尘心惊胆战,她能做的只有点头,重重地点头。
岩止的嘴角一勾,眼底却毫无笑意。
这世上只有月弥一个是如此愚蠢之人,他的轻尘,永远不会成为他的软肋,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拿她威胁他……
救赫娜?
她是寻川的人,回到寻川身边,又怎么会有危险?这世界上能上这样卑劣的当的,除了愚蠢至极的月弥,又还能有谁!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大结局)
轻尘愕然。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与月弥不过见过数面,第一次见他,只觉得此人温文尔雅,却非等闲之辈,再见他,他因自己将赫娜“欺负”得遍体鳞伤而将她打入了“禁止往来”的黑名单之中,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赫娜的胁迫之下不得不答应借兵予她。
不曾想,这一回见到的,却是他的尸体。昔日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绝代风华的一个人,如今却显得如此狼狈不堪;昔日与岩止情同手足交情颇深的一个人,如今却与岩止兵戎相见,命陨于此。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将赫娜宠爱得有些无法无天的兄长,不曾想,竟也是个痴儿……
岩止一定很难过吧,他虽什么也没说,但轻尘知道,月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最痛心的恐怕就是岩止。
人人都说岩止残忍无情,图格、瑞祥、甚至是头曼,死在岩止手中的人数不胜数,人人都说他弑父杀兄,不折手段,却没有人知道岩止也是个人,不是个冷血无情的魔鬼,也不是个无所畏惧的天神,他的孤独与情感从来不与外人道。
看到岩止这样冷寂的神情,轻尘有些揪心,她想也未想地跳下了马背扑进岩止的怀里,将脸紧紧地埋在岩止的胸膛,双臂用力地拥抱岩止。
岩止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眼底那让人害怕让人感到陌生的戾气这才有了片刻的涣散,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一般,瞳眸中重新染上一层轻尘所熟悉的温柔。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这才搭上轻尘的头,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轻尘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自己就是莫名地感到一丝慌乱,总觉得不紧紧抱住岩止就会失去他一般。
岩止笑了,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别怕,一切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