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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期待拉近 母女关系（第1页）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作为一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阿珍自然明白这个简单的做人道理。虽然自小与母亲不合，虽然母亲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毕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阿珍还是希望母亲过得好一点。

她怕母亲在家烦闷，有时间就带她去逛下街，见见城市的花花世界，给她添置几套衣服，品尝一下她这辈子从没吃过的美食。看到新奇的东西，母亲就会像个小孩子一般嘻嘻笑，似乎觉得不可思议。阿珍希望母亲也喜欢上这座城市，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她愿意给她养老，在老家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在城市享享清福了。

为母方知母艰辛，她体谅母亲体弱虚寒，于是在带孩子去社区医院体检的时候，顺便请中医帮母亲调理身体。平时饮食也对母亲十分照顾，用自己学到的养生知识告诉她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每日给她喝中老年奶粉，希望她的身体一天天强壮起来。调理了一段时间后，母亲说，之前她经常感觉胃胀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但是母亲也有任性的时候，阿珍让她记得每天喝牛奶，她赌气说牛奶不好喝，让阿珍不要买了，还不如老家逢年过节时，客人送来的廉价优酸乳。阿珍听到这话简直哭笑不得，只能告诉她那个没有营养，喝了对身体不好，这个是真正的牛奶，喝了对身体好。母亲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喝了。勉强喝了一段时间以后，再也不愿意喝，让阿珍不要买。阿珍心想他们那一辈人大概从小没喝过牛奶，喝不惯，便由着她了。

今年是母亲第一次在城市过生日，阿珍希望让母亲高兴一下，除了给母亲添置新衣，也想像婆婆那样给她买个手镯。但是母亲撇撇嘴：“谁要戴那样笨重的东西，都不方便干活了。”阿珍只能当她想给自己省钱了。

阿珍想带母亲去饭店吃一顿慰劳一下她的胃，便问她想吃什么。她说老江之前做的羊肉还不错。阿珍于是便带上她去饭店羊肉火锅。结果吃完以后，母亲还是不满地说：“你带我吃的这个东西不好吃，又贵，还不如家里的。”

阿珍觉得母亲简直是不好知歹，明明是你自己说想吃羊肉，才特意带你来饭馆，结果你又横挑鼻子竖挑眼。自己带着刚出月子的孩子，还有个不省事的老妈子，辛苦一场不说，还没落得一个好。早知这样，不如在家里给你随便炒个菜得了。

她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忍住了没说，也知道母亲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性格：说话不中听。以前在老家就是因为这个子女没少逆反她，现在到了这个人员素质较高的城市环境，母亲的性格缺陷就更明显地暴露出来了。就比如说自己在医院那会，刚刚生了个女儿，老公都没说什么，可是她作为亲生母亲，不但不知道安慰自己，一开口就是：“你生的女哦，老江肯定不高兴，只是没好说出来而已。”

阿珍也是她的女儿，难道在她的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始终都没有她那些儿子值钱吗？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无论自己给她脸上增了多少光彩，无论那些弟弟学历有多么低！

但是阿珍内心虽然不舒服，嘴巴却是不可以说出来的，自己毕竟也做了母亲，不再是青春期那个叛逆的少女了，得懂得包容和体谅老人。

母亲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的心地是善良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没有坏心眼，这一点无庸置疑。她嘴里虽说生女儿不受欢迎，但是她对这个外孙女的喜爱却是眉眼藏不住的，她在给外孙女洗澡的时候，总是边洗边开心地笑。她会捧着外孙女在膝盖上，开心地逗弄孩子，孩子的每个表情变化都会让她忍不住哈哈笑。阿珍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听到母亲在客厅逗弄孩子出来的快乐笑声，这是她备感温馨的时刻。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孩子勾起了母亲的心酸往事，这个秘密，母亲一直藏在心底。

有一天，她正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母亲突然郑重地对她说：“你要特别注意孩子的脐带部位，别让它感染了，这很要紧。”

阿珍很少听到母亲这样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转头看着母亲。母亲把头低下来，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在你之前，我有过一个孩子，三个月，因为脐带感染，没了。”

阿珍听到这话浑身一震，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串联在一起，瞬间拨开了许多经年的疑云。从小，她就知道奶奶喜欢按排行称呼她的孙子孙女们，阿珍上面有两位堂姐，那么按理她应该排行老三，有一次她问奶奶：“我是三姐是不是？弟弟妹妹们是不是应该叫我三姐？”奶奶含含糊糊，闪烁其辞，她便心里觉得奇怪。

高一那年，父亲告诉了她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她其实还有一个亲姐姐，在广东。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嫁过一次，是被人骗的，后来逃了出来，但是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女儿。现在，阿珍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长大了，来寻母了。母亲不会写信，就请阿珍代笔，以她的名义去了一封信。这封信究竟有没有送到那位姐姐的手上，阿珍不知道，只知道至今她没有见过这位姐姐，甚至不知她是否还在世上。

经此一事，她曾经问过母亲：“这样算来，你生过六个孩子，我是你的第二个女儿，对吗？”母亲总是沉默不语，阿珍满腹狐疑。现在想来，是阿珍的问话戳到了母亲的痛处。那个三个月就离世的孩子，是母亲心底最大的伤疤，所以她始终不愿意揭开，可能随着她和弟弟们的出生也慢慢的淡忘了。可是，没想到外孙女的出生却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

阿珍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个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和她拥有共同父亲和母亲的姐姐，但是她们今生却无缘际会。阿珍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她这个夭折的姐姐会葬在哪儿？在那个年代，按农村人的习惯，估计应该是孤零零地随便葬在哪个荒草堆中，或是老村的哪片荒树林深处吧，连副小小的棺材都不曾有，也不会有墓碑，就仿佛世上从来不曾有过这条生命一样，一如当年她那裹着一床草席就被处理掉的童年伙伴阿菊。

这样算来，母亲一共生过七个孩子，前面是三个女儿，后面四个儿子。在他们那个多子多福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生这么多的孩子并不希奇，但是母亲本就休弱，生这么多的孩子，还要做这么多繁重的家务活，能够活到老也可以说是命大。

阿珍不由得对母亲充满了同情。怀中的女儿在香甜地吮吸着乳汁，当年自己也曾经这样舒服地躺在母亲怀里，母亲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到来应该是欣慰的吧，毕竟老天爷刚刚夺走了她一个女儿，很快又补偿了她一个女儿。丧子之痛，只有当过一次母亲，才明白其中那夜夜锥心的滋味。

阿珍心想这么多年也许是自己没有理解母亲，所以她才会把隐痛一直埋藏在心底，从不让自己知晓。

她把吃饱的孩子递到母亲手里，母亲看着外孙女满足的样子，很快脸色和缓起来。

阿珍心想，就让母亲多陪陪孩子吧，也许这样她更容易忘掉心痛。她以后也应该对母亲好些，没事多听听她聊天，多相信她照顾孩子，这样也许她的心情会好些。只要她觉得住在这里舒服，她可以一直住下去，阿珍会千方百计调理好她的身体，尽量多抽时间陪她到外面逛逛，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也应该享享清福了。如果她想的话，阿珍甚至可以带她遍游祖国大江南北，开拓她的眼界，让她知道，人其实有很多种快乐的活法，让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只会做一个父亲背后的、没有见识、受人嘲笑的小女人。

她希望能慢慢改变自己的母亲，拉近她们母女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