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它的念头从未消失,但反应过来时,伞仍然跟在他身边。
禅院甚尔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带走它。
他走入雪夜中,顿了一会儿后回转过身,再出来时,手里又多了那把旧伞。
毕竟还在下雪,为什么不用。
……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水茶屋中,妓|女站在铁笼里等待客人挑选,或有嬉笑怒骂,亦或曲意逢迎。
禅院甚尔动用了第一粒金子,买下一间能够隔绝气味的房间。
他顺着门扉滑倒,扯开和服,他勉力撑起身体,踉跄着拉开木柜,满柜来不及挑选,随便捡起一个用上。
他眉头蹙到最紧,瞳孔模糊失焦,热汗浸湿了鬓角的黑发。
神智混沌间,禅院甚尔嗅到了草莓的甜味。
其实房间内除了他自己的味道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气味。那草莓甜香是从他记忆深处散发而来。
明知如此,他仍旧贪婪地呼吸着并不存在的引信。
罂粟一般,尝过一次便上了瘾、戒不掉。何况那是几百个日夜,对方的气味和体温早已渗入骨血,犹如附骨之疽,唯有身躯腐朽为烟尘,才能得以解脱。
是肉|体带给他的枷锁吧。
但晃过眼前的无关情|欲的脸又是什么呢。
想他在樱花树下送到嘴边的三色团子,想他打开扇子罩下来的阴影,想他的笑,想他护在颈后的手,想他月光下的银发,隐|忍着,并不刺目。
想他守在生产的自己身边时,明明笑着却像要哭出来的眼睛。
就那么害怕他出事吗?
禅院甚尔捂着双眼喘息,余光触到了立在墙角的伞。
若是清醒的时候,他一定会唾骂自己。
然而现在既然不清醒,就似乎能允许自己想不该想的回忆,做不该做的事情。
不是“他”想,只是这具身体想。
禅院甚尔这样告诉自己。
他爬向那把伞。
密函映在灯影下,随着火光幽幽颤抖。
五条家出行的时间、路线、护卫人数、最宜伏击的地理位置,事无巨细地写在密函中。
就连信纸的纹路,禅院甚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摸索着纸面,觉察到了密函的暗纹。
……六只眼睛?攘夷志士里哪位大人的徽纹么?
完全没有印象。
密函放在烛火上,顷刻间便烧成灰烬。
反正那个家族已经与他毫无瓜葛,五条家主也好,那个小崽子也好,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