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是真的困了,她听见了扳机的音效,听见了生存游戏里的枪声,和车辆行进的声音。
车辆行进的声音……由远及近。
晕晕乎乎地睁眼,脖子上立时起了一层小栗子,被冷风猝不及防地冒犯。
她看见两束晃悠的车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驶来,慢慢停在离他们三四米的侧方。
车门开了,有高挑的身影弯腰从车上下来,熟悉的衬衣和西裤,换了一双平底鞋,裹着深灰的羊毛大衣,在黑暗中轮廓若隐若现。
施然站在自己的车边,看向倚着车窗的阮阮,微微抬了抬头,示意她下车。
阮阮首先感到的是一阵眩晕。
随后便是心悸,她仿佛要病了,鼻端有强烈的机油味,还有几个男人抽烟后刻进肌肤的铁锈味,白日的热浪化成风尘黏在脸上,头发糊作一团。
她像坐在一个囚牢里,昏昏沉沉地望着施然,原本没觉得车上的环境这么糟糕,可她看到了施然,干干净净地立在前方,像在另一幅画上。
她一定是病了,眼睛灼热,呼吸也是,心跳得乏力又慌乱,恍惚注视好几秒,接着手脚无力地下车。
站到施然面前。
等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地确认:真的是施然吗?为什么是她?
真的是,小林也在,递矿泉水给司机和剩下的几个同事。
施然看见阮阮慢吞吞地下车,手在兜里摸了一把手机,之后便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眼圈儿红了。
人在困境,像在与情绪作搏斗,委屈、无助和恐惧是一定要藏起来的东西,要等到确认安全,才敢松懈掉绑住坏情绪的绳子。
施然见她牙关似乎在发抖,于是想要上前,阮阮却竖起小臂,停在腹部,颤着手指拒绝性地摆了摆。
她脸色发青,身心俱疲,急需一个拥抱,却克制地让施然与自己停在原地,狠狠吸了吸鼻子。
同事们都在,她不能抱施然,最好别说话。
埋头咽下口腔的酸涩,阮阮用瘦小的身子竭力平复情绪。
耳朵眼不堵了,有砰砰的心跳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小林跟司机解释说她们本来准备在山脚吃饭,听剧组说被困,就想开进来看一看,运气好没被拦,门口也没人值班,便又叫了辆车过来。
大概十多分钟就到,让他们等一会儿,施然的车里堆了道具,坐不了那么多人,先把女孩子带走。
施然冷淡地转身上车,小林扶住阮阮的背,陪她钻进后排,拉好车门再自个儿回副驾。
天色太晚,没再耽搁,司机瞥一眼后视镜倒车,沿着土路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