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戚扭过头,看到兴城中学的铭牌在路灯的映照下熠熠闪光。更远的夜色里,教学楼耸立着。隔着栅栏,许戚隐约看到了操场、篮球架的影子,看到了人造草坪,看到远远蛰伏在黑暗中的活动室。
突如其来的死亡预兆击中了他。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驶出主路,停在校园一角的树荫下。车还没停稳,水流就从天窗里、车门缝隙里、座位下方汹涌而入。
水位迅速上涨,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水从耳朵、鼻腔猛灌进来,很快让他无法呼吸。他想从窒息的溺水中逃离,手却抖得握不住门把。
他肯定要死了。他马上就……
“许戚?”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许戚?”
忽然间,车门猛地拉开,水流从车里冲向外面。大量的空气涌进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怎么了?”一只手握紧他的胳膊,“你生病了吗?”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江羽紧张地看着他,瞳孔里满是担忧。
嘴唇麻痹得张不开,他试了几次,气流才找到合适的出口:“我忘了带药。”
“你得了什么病?”江羽看上去比他还恐慌,好像怕他真的就这么死去。
许戚余光里还能看到兴城中学的栅栏。他闭上了眼睛,思考着怎么跟江羽解释心理疾病。
然后他感受到温暖的靠近。副驾驶座的人解开安全带,别扭地隔着操纵杆,抱住了他。
头发里还是有阳光的味道。
暖意慢慢涌上来,在逐渐恢复的心跳中,他睁开眼睛。远远地,兴城中学的铭牌闪闪发光。
“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他说。
毁掉他童年的人,毁掉江羽童年的人,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漠然的学校。
“一个都不能放过。”
弟弟番外(四)
诊室明亮且安静,许戚坐在圆凳上,望着周围熟悉的陈设。
不发作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当然了,濒死只是他脑中的幻想,他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很正常。因为身高体型的关系,甚至比同龄人还健壮一些。
“所以,最近发作的间隔变长了。”
许戚的目光从思绪中拉回,转向面前的医生:“是,除了停药之外,基本就没有发作过。”
“时长呢?”
“一般十分钟左右,”许戚停顿了一下,“特殊情况下两三分钟。”
医生停止了记录,抬头望着他:“特殊情况?”
许戚沉默了一会儿,说:“安全阀。”
医生点点头,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用温柔平和的眼神等待他的解释。
“有一个人,”他补充道,“他在身边的时候,就好像多了个安全阀。我知道他会在水淹没的时候,打开一个缺口。”
然后他就可以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