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刚刚在外探头的内侍送来一叠文书,转移了齐沐的注意力。
我问齐沐,难道还有折子要批。
齐沐翻了几页,拿给我看,满目是劲挺的小楷。
“沐儿近日研习《春秋》,这是他自己写的感悟,拿给我看。”
“你布置给他的?”
“倒也不是,一直都是他主动送来。”
我心中喟叹,这真是个生而不光知之,还乐知、愿知的学霸儿子,难怪将来成为东越国中兴明主。
作别齐沐,送回凤牌,与齐羽共进晚膳,赶回椒房殿,已是掌灯时分。
父亲正等着我,我颇为意外,父亲倒是不常进宫看我。
父亲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是不是去了东宫,齐沐状态如何,可有悔意。
我略有不快,反问父亲,齐沐何错之有。
父亲一时语塞,只说王家父子相争,总归不祥,到底以和为贵。
我想到太后、王后谈笑提及的“三不开”相公,感叹不能怪历史总是惊人地相像,只能怪基因传递的顽固与执着。
我告诉父亲,齐沐的选择并不是为了跟东越王斗气,而是想实实在在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如果说为了顺承父意,亦步亦趋,犹豫不决,耽误的国计民生最终还是会算在齐沐头上,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事情做到极致。
左右无人,明烛熀熀中,我反问父亲:“朝堂之上,齐沐不管做什么都会遭到王上的诘责,大臣们无人支持世子。若父亲置身于世子之处境,该如何在朝堂自处。既然是代掌国柄,以天下为重,襟怀洒落,又何来悔意之说。”
父亲沉默半晌:“只是人行世间,难道定要非黑即白,权衡折中方是持盈守成之策。”
“父亲,世子难道真的有第二个选择!”想到过往的一切,我心生悲叹,“我是世子的妻,我选择支持他,不管前路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窗外秋蛩长鸣,更衬得殿内阒然无声。
凝霜端来茶汤,我忙制止:“大晚上喝茶不易入眠,撤了吧,换点牛乳甜汤来。”
父亲却接过茶汤一饮而尽,“倒也不碍事,一路回去也消得差不多了。”
送走父亲,此夜辗转难眠,或许我该做点什么。听说已经有饥民聚在城外,若真是如此,拿出些体己,救济一番,也能尽我一些绵薄之力罢。
16秋月(二)
第二日,我才知道父亲连夜写了附议疏,旗帜鲜明地支持齐沐赈灾举措。
东越王大怒,以忤上为名,责令父亲停职居家思过。
闻此消息的齐沐无不忧心忡忡,我安慰齐沐,父亲为官经年,他这样的选择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况且东越王只是让他在家思过,并没有过度为难他,不必过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