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沐却说父亲此举定是为了我,毕竟朝堂上,户部首席温尚书是出了名的“孤臣”,不结党,不站队,就算是难得发表意见,也是一贯地温和平允。而像这次拿着账本跟王上当庭掰扯国库收支的情况属实不常见。
“你及笄之年便嫁给我,按理我本该护佑你以及父母、兄弟姊妹。如今非但不能挡风遮雨,这无端风雨却因我而来。”
“殿下何必暗自神伤,殿下选择护佑的是天下之人,父亲作为臣子,我作为世子妃,便是受到些牵连,不也是分内的。”
齐沐却望向我,深沉如海的黑眸中隐有波光:“我想护佑天下人,更想护佑你以及你的家人。”
已经是禁足的十五天,东越王那边迟迟没松口。我压住绵亘心头无尽的担忧,轻轻靠在齐沐的肩头:
“殿下如此说,臣妾便知足了。纵是疾风骤雨、山崩海啸,又能怎样,我与殿下既然是风雨同舟人,殿下还说什么风雨皆你而来的傻话。若是今后再这样,我便不理殿下了。”
方此之时,内侍来报,流民近万人聚集皇城门外,嚷着要见王上。在与守城侍卫的冲突中,现场还死伤数十人,守卫京畿的几处军营有士兵哗变,具体原因还待调查。东越王主张出兵镇压,但多数大臣表示反对。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东越王这才想到了齐沐。
我忙带着凝霜、裁冰一道侍候齐沐正冠纳履,齐沐神情肃穆,若有所思。
去朝堂的路上,他步速如常,并不慌乱。一旁的我轻声问:“殿下在想些什么?”
“在想去见流民的时候,该怎么表现才能显出本殿的丰神俊朗。”他嘴角噙笑,眼底有光。我知道他故意逗我,本想冷脸,却忍不住笑了。
“这出风头的机会怎就轮到你了,殿下长得——”我故意停顿,他拿眼看我。
“想得倒是美!”
“长得——,想得美。”他玩味这句话,发出啧啧之声。
一旁内侍、宫女垂下的头不住冒起,瞄着我俩这一来一往的,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之叹。
到了崇政殿,还没迈入殿门,便听东越王叱喝:“你来得正好,瞧瞧你留下的烂摊子,倒让老父亲帮你收拾。”
齐沐行跪拜礼:“儿臣不明白。”
东越王并没有让他起身,冷笑道:“你不明白,让你禁足,你还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当个富贵闲人了。你提出那些剜肉医疮的所谓良策,引得民心思变、天下不宁。皇城外的刁民毁谤朝廷,冒渎朕躬,皆是你的错。”
面对满殿文武,即使是跪着,齐沐气势不减,慨然说道:“儿臣在南澹州赈灾期间,就悟出还利于民,不与民争利的锁钥。而这次情况更为复杂,被灾范围之广历朝罕见。儿臣提出的钱粮赈恤、蠲免赋税、平抑粮价、仓储备荒这数条都是根据太祖爷《荒年备录》上学来的。如今国库空虚,唯有节衣缩食,多方筹款,才能渡过难关。”
这时侍卫来报,王城门已经被流民撞出一个洞,城内居民都很恐慌,甚至有人趁机在城内纵火打劫。
“他们到底要寡人怎样?赈灾款已经在筹集,难道天灾还算在寡人头上。”
“王上,百姓们只想见您一面。”侍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