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想的到的,他们未尝不知。”
温云长话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常年与死尸共处一室而面不改色的棰埋狗窃之徒,与他们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你动心时,难道不曾想过为虎所噬的一天?”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想的就是这一天?”
“住口!
住口!”
何诺愤然大叫,头颅摇摇欲坠,四肢开始腐化,浓厚的阴气从何诺身上轰然爆开,直袭温云长面门。
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过,可他被这里困了太久了,三十年!
三十年啊!
村无青壮年,老小皆他一人之责,那日收摊偷听到贼人的议论,一丝残忍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若是他们都死了,自己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甚至心头浮上难以言喻的期待与狂喜。
为了守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狗屁承诺,已经搭进去那么多人了,还要搭进去他的一生……他完全可以过自在的生活。
不,不!
冷汗唰的一下流下,如此非人、大逆不道的想法,怎么能?可是万一呢……
温云长飞快冲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狐晚花麻利地躲到棺材后面,温云长旋身避开,竟一把抓住眼前的袭来的阴气!
本该穿人而过的、虚无缥缈的黑气在她手中徒劳地挣扎、扩散、翻涌,被抓住的一截仍然动弹不得。
何诺看着眼前气势骤然变化的青年,心头猛地一跳,无端生出些恐惧,是他曾经只在那些村中老者身上感受过的煞气,甚至这人更甚。
眨眼间,手起刀落,喀喇一声,手中阴气与刀应声碎了一地,阴气如断肢脱落,在空中消失。
温云长眉头一跳,这刀还是不行,能在她手中挺到现在,已是难得。
何诺只看得温云长面色骤变,手中刀碎得不能再碎,心中一点恐惧尽数消失,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转头笑得癫狂,“天助我也,没有了兵器,我看你还能奈我何!”
“对你,双拳足矣。”
温云长随意甩开刀柄,语毕人移,衣袂翻飞,猩红之炁无声溢出,将一身青衣浸成墨色。
如松的身影闪现,何诺眼前一花,一记双臂锤重击胸膛,他轻飘飘的魂体竟被硬生生击飞一丈开外,浓郁的阴气震荡散开!
一旁罩住余祐棺材的焰团也在这一瞬间悄然熄灭。
躲在棺材后面的狐晚花缩头缩脑,满脸胆怯地看着眼前的争斗,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锁住那团红炁,温云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诺连身形都快维持不住,心中恨意转惧,看着这个眼前浑身沾满灰尘的青年,心中升起无边的慌乱和恐惧,是死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明明已经是死过一次,是鬼,是魂体,但他知道,他真的会被眼前这个人打死,魂飞魄散,彻底地死亡。
跑!
他浑身上下每一道阴气都充斥着这一念头,快跑!
何诺不愿纠缠,刹那间,身体化作万千阴气逸逃。
但温云长比他更快,飞身袭来,一拳裹挟千钧砸下,何诺半个脑袋化作黑水,无数黑气从残缺的出口流出,烟消云散。
“你到底是什么?”
何诺剩的半张嘴艰难地翕动,发不出声音。
温云长居高临下地站在他头边,垂眸无波地看着他,“陈公魂散之前让我告诉你,生活三十余载,善孝不减,我儿苦久矣。
宴会之事,论迹不论心……”
她忽然停住,眼起波澜,张了张口,上下唇徒劳地抖动,却说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