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的差异终于让她意识到什么,而一旦察觉到这一点,她也不自然起来了。那一点点不自然,又极为敏感地通过指尖传递给了玉止。
他们其实早已有过掺扶搭手的肌肤接触,这种事在照顾病人的情况下并不会让人多想。可一旦在某个瞬间,一男一女察觉到这种照顾之外的意味,心境会瞬间发生变化。
此刻就是那很异样的一瞬间。
只有一方觉察倒也还好;假如两边同时觉察了,那种异样的暧昧会迅速蔓延、流动。
于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有一件事情,在这种气氛下很自然地兜上心来——一件他们至今都没有摆上明面来商量过、但确实他们作为一对夫妻必须要应对的一件事情。
刚嫁进傅家时,因为玉止的身体,他们在傅家长辈面前还可以躲过去。但随着近日来玉止的精神肉眼可见好了许多,婆婆每日见她时,脸上的笑容总是和蔼又有深意。
有一天早上婆婆把她叫过去,问她出嫁之前婆家有没有给她一些压箱底的东西。
她当时还没有听懂,以为婆婆在说她嫁妆少,心里有些羞惭,又有些黯淡。婆婆也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当她意识到婆婆真正问的是放在嫁妆箱底、用来做闺中教育的春宫像后,一张脸噌的红到脖子。
她能怎么回答?她只能摇头。
面对她的一问三不知,老夫人也觉得扎手得很。她显然也没担过这种重任,话既不好说得太明,又不好太含糊,否则每次都让这小夫妻俩装糊涂混了过去。
最后,还是刘妈妈来教她。
刘妈妈替老夫人送了她一只香囊,盛在金丝小锦盒里,让赵蘅回去之后再打开。
正午日头正晒,园中花草被照得叶片蜷曲,有些发焦。从内院到厢房,走着便出了一身汗。赵蘅坐在廊檐下,靠着房柱休息,想起锦盒了,拿出来慢慢打开。虽然也已经猜着大概会看到什么,真看到时,还是有些惊异。
一条鱼和一波水,鱼在水里翻滚、起伏,水是温的、湿的;线条是扭曲的、活的,每一条线都藏着隐秘的暗示。
她马上盖上盒盖。
拐角处两边的风在她身上扑来扑去。风也是热的、湿的,烘得人痒痒。赵蘅觉得身上发黏,薄薄的罗衫已经贴在了身上,头发被汗粘在脸颊边和脖颈上。她也分不清是热的,还是脸红。
这样一个下午……
四周空无人迹,只有满树蝉鸣叫得人心里烦躁,
她站起身,准备回屋,视线无意识地向前面一转,却看到院子外面有一个身影,在光影斑驳的花墙拐角处一闪。
那个方向……要么是到细药库去,要么是到他们霁风院去。今天玉止和公公都不在,药库又上了锁。
是谁往他们房间鬼鬼祟祟去了?
她长了个心眼,沿着小路,一路跟在那个背影后面。
这时府上多数人都在午睡,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人。整个栖凤院外都静悄悄的。
赵蘅顺着大敞的房门走进去,在门口站定。
窗上竹帘半放着,在夏日微风中时晃时动,从屋外透进来一点点流动的光影。那人就藏身于屏风后一片沁凉阴影处,在六角箱柜前寻找什么。
她一开口,声音落地:“在你大哥房里找什么呢,二弟?”
那人转回身,漆黑的眼睛在阴影里一闪,被她堵在了小小的内厢里。
第七章初交锋
那人站在屏风后面的一块半明半暗的地方,半张脸恰好在屋外透进来的昏黄光线当中。上半张脸只见眼睛,像浸润湖底的黑石头,隔着水光,虽然黑润,但透出一点凉意。
“啊,大嫂。”见了她,傅玉行丝毫不慌,“我来找大哥房里的一副字帖,前几日朋友问起,想借去临摹几天。他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