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狐逃了,柳筱筱走了,喵喵也不知所踪,林中顿时只剩下程朝朝一个人。
她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一种不切实际的空荡感油然而生。只有腕间的缚魂锁在夜风之中出些微铃动声响。
她端详着手里的缚魂锁,使劲摇了摇,周越楼当真在这个其貌不扬的锁里吗?
“周越楼?”她不死心地对锁喊了喊。
无人应答。
*
程朝朝一个人打了车,去了警局找正在加班的程野。城市夜景繁华,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光线好像一场斑斓阑珊的梦。
尘埃落定,程朝朝始终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隔了半个月,警方通过程朝朝提供的录音笔和孕检报告,逮捕秦书耦和相关人士再次进行审问调查。而秦书耦也对录音内容供认不讳,声泪俱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忏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周玉的孩子出生了,他的父亲也锒铛入狱。
一时之间,这场六年前的案子又一次上了新闻。另外一个名字被大家广泛提起、怜惜、哀悼。
报道的女记者掩去了夏茗那段不堪的过去。毕竟这段过去和这起侵犯和谋杀案并无直接关联;毕竟这个世界,对不完美的受害者总是分外挑剔;毕竟当有人知晓她的污点,便会忘记她所有的艰辛,指责她是有谋而来。
女记者的前辈并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毕竟将受害者被包养这么一段过去拿出来大做文章,势必吸引一波舆论争议,给报社带来的关注度收益会远远过这样一起报道,说不定还会引起舆论反转。
世人总是喜爱真相下再次抽丝剥茧,喜爱戏剧性的反转,喜爱站在道德至高点居高临下审判。要求身处泥泞的人不染尘埃,纯洁的永远纯洁。
尽管他们自身也在世俗欲望之中苦苦挣扎。
女记者还是选择维护住了那个女孩死后的尊严。
当然女记者也免不了被肥头大耳的老板一顿痛批,拿着她写的报道在组会上声嘶力竭,“我把这么好一个案件留给你报道?她被包养这一件事是多好的卖点你知不知道?你把这当你大学课堂作业啊!大姐,我们是要赚钱的,不是让你来表你的三观立场!”
女记者默不作声辞去了工作。她明明记得大学课本上写着——人文关怀是媒体报道的原则。
大众同情着那个女孩的命运,也在好奇突然出现的证据。程野被蜂拥而至的自媒体团团围住,采访这位年轻有为的刑警如何破案的过程,他只是冷着脸推开了镜头,沉声道:“涉案信息,保密处理。”
程朝朝租的房子一时变得空空荡荡。回到家,没有封狐做的饭菜,也没有那只捣乱撒泼的黑猫,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夜里睡不着,程朝朝一个人在客厅开了灯。她拉开窗帘,打开窗,让晚风吹进她的房间。月光照在缚魂锁上,程朝朝虔诚地低下头,郑重亲吻冰冷而又古老的平安锁。
月亮,要圆了。
*
程朝朝的生活恢复了正常。期末考在即,为了不挂科和补考,她忙碌在论文与考试之中,偶尔抱着书本听见身旁的同学议论:“天哪,秦教授居然是那样一个人。”
“完全看不出来啊。。。。。。”
“这个世界上,被威胁封口的女孩子很多吧。也许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衣冠禽兽呢。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像夏茗学姐一样的可怜女孩。终其一生也不能等来真相。”一个女孩子忿忿不平道。
“迟早把狗男人都杀了!管住自己的下体就这么难吗?”另外一个女生怒气冲冲道。
“啊别说了,你们复习没,我光顾着吃这件事的瓜,期末考完全没复习啊!”
程朝朝带着证件落座考场,撑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是a大那座旧实验楼改造成的大草坪,小猫们在草坪的花丛之间追蜂引蝶。她恍惚想起周越楼陪她来上课的那天。
那时候的他,站哪了呢?在想什么呢?
叶禾替她占的两个座位,周越楼还没坐过呢。
低头看向试卷上的问题,程朝朝犯了难。
“请简述沼泽人悖论。”
破水课,这题纲了啊!
*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程朝朝遇见了江吟。这个傻姑娘红肿的眼睛下挂着夸张的眼袋,看到程朝朝,有些倔强地仰起了自己的头。
程朝朝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还是回头对江吟道:“江大美女,考完试了,你暑假什么时候回家?”
江吟愣了愣,酸了眼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暑假申请了留校。”
家对有些人而言,从来不是遮风避雨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