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有没少跟病床上的老伴儿脾气,他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现在要出入医院照顾病人,可他自己也有一身毛病啊。人家都说养儿防老,他这老了老了,儿子和媳妇都指望不上。他更心疼钱,几次让韩雪芬出院回家养着。在这里就是开着碎钞机,老百姓那点儿家底,可经不住这么造。
韩雪芬在这件事儿上绝不妥协,她在这里不舒服会有医生给急救,回家老头子打呼噜地震都醒不了。在这里医生会给她解惑,有时还能安慰她,在家老头子烦了还数落她。
“你儿子要是大款行了,一个赚不道歉都废物还好意思抑郁,以前你惯着他,结婚后媳妇惯着他,哼!”
“以前家里什么事儿不是天乐盯着,你们说他好了吗?现在知道他的重要性了,自己来吧!一个护工一天多少钱,从你腰间盘突出住院,到张津京生孩子坐月子,哪个不是我儿子照顾。一提家业就都是你们两儿挣的,没有我儿子你们能过得那么舒服?”
张津京白天终于把公司选址定下来了。产业园那边a座有个位置,前租户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毕业后家里给钱创业,2oo来平米装修得体体面面,工作大厅家具齐全,各个办公室用隔断拦得工工整整,连门口贴的总经理室、会议室的功能牌都没落下。而且这里有一部分面积是走廊整改后圈起来的,实际使用面积是2oo平,可合同上的签约面积只有13o平,各种设施全部齐活,只等拎包入驻。这是她找到的性价比最高,而且没有过预算却远远过预期的办公地儿。
张津京一路小跑着进了病房,听见婆婆在替儿子诉委屈。韩雪芬说:“我儿子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生生被你们两个人逼成了抑郁症。一个天天说亲儿子没本事,一个天天在我儿子面前释放垃圾情绪,就连程俊毅也总拿亲爹不当回事儿,一句一句的小刀子刮着,时间长了钢铁做得心也得扎烂了。我就不找我儿子,我就找你们两儿。”
程大有可不管老伴儿生病不生病,对着韩雪芬就是一通输出。护工在旁边都傻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到张津京走进病房,韩雪芬表情一滞。
张津京对婆婆说:“妈,您说得对,是我对天乐的关心不够,这些年忽略了他的感受。”
韩雪芬都准备好了儿媳妇跟自己辩论,听她这么一说,偃旗息鼓了。程大有看到儿媳来了,炮火转移了方向。他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是想给孙子多留一点。如今全家五口,除了自己和孙子都是败家的。
程大有告诉张津京,创业他阻止不了,但是有两点要求,第一不许抵押房产,第二创业也得尽家庭的义务。他年纪大了,再这么频繁来医院自己也得病倒。还有苏晓萌,一天是程家的媳妇,一天就得帮着分担。奶奶住在医院里,看都不来看一眼,就没有这么给人家做媳妇的。
张津京说,“我能承担起自己该尽的那份义务,我可管不了苏晓萌”。
程大有说:“可你是她婆婆。”
“婆婆又不是领导,更何况如今领导都管不了oo后。再说,您小时看得是孙子,又不是孙子媳妇。找孙子尽孝去,找他媳妇干什么?”
苏晓萌照顾程俊毅可谓是尽心尽力,她不但没有嫌弃他送外卖,反而母性大,事事亲力亲为,对他无微不至。程俊毅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极寒和酷暑没有间隔。前段时间,两人差点儿又要离婚了,他摔了腿又莫名地挽回了婚姻。
“前段时间明明是你看我不顺眼的,我可一直都是个贤妻良母。”苏晓萌在厨房里做温暖病号饭,另外一个灶眼儿上还在给大芒果煮鲜食。更神奇的是她还在现场直播。
程俊毅并不在乎这个,只要自己被照顾得好好的,他才不会胡想些没用的,感激自己得到的就好。他觉得苏晓萌最大的优势就是总能找到自己哄自己玩儿的好办法,并且沉浸其中,不亦乐乎。她开心的时候不仅把他照顾成了皇帝,还一勺一勺给他喂饭。过去,这可是只有大芒果挑食的时候才享有的待遇。别说狗子听不懂大人讲话,苏晓萌一给程俊毅喂饭,大芒果就冲着他呲牙,然后汪汪叫。
“这个白眼狗,我几天没带你遛弯,就叛变了。”
苏晓萌特别享受这种争宠的感觉,每天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回家还得加班,可比起前段时间,心里美哒哒。
程大有亲自给苏晓萌打了电话,让她抽空来照顾奶奶。给她讲了很多嫁为人妇的道理,并且数落她有功夫花功夫照顾猫狗,没功夫照顾老人,这不是正常人的表现,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把亲人排在动物前面。
苏晓萌刚开始确实被大道理砸晕了,可很快她脑子就转过弯儿来了,她喜欢照顾毛孩子,是因为从它们身上得到了情绪价值。她会自内心地去探望程天乐,并且想办法让他快点康复,带着他去遛弯晒太阳,耐心地陪他聊天,是因为程天乐自生活中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份关爱也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类似父女。
可是目前为止,韩雪芬对于苏晓萌来讲,就仅仅是程俊毅的奶奶,同她自己并没有建立起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如果是从礼貌的角度她是应该去探望的,可之前这位老人家还对自己各种嫌弃,让程俊毅同她离婚,这种情况下,她不会再以直报怨,而是真觉得和自己没关系,本来就两看生厌,有什么必要见面呢?强制让她去伺候对方,这是不讲武德啊!
张津京选好了办公地点,直接向公司提交了辞职书。那一刻的心情,她没有忐忑、没有悲伤、更没有不安,反而还对自己感到非常骄傲。从34岁开始,她就没有再递交过辞职信。努力拼搏,被动接受,已经成了她工作的常态。
潘总感到非常意外,“太突然了啊,怎么就不想继续坐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