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谢候率先回过神来,朗声大赞:“好!宝马赠英雄,将军真乃英雄人也!”
一言既出,李家那方的人才想起来齐声喝彩,倒是王耀之面如土色,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平复过来,小郎君司马德明则冷哼一声,面色阴郁不语。
忽而一声“当”地锣音,知宾、赞礼携一众仆从自门内鱼贯而出,分列两旁。赞礼立于阶上,唱:“吉时已到。”
继而环佩叮咚,兰麝馥郁,百十来明眸雪肤的侍女迤逦而出,俱都披纱着锦,光彩照人。
门外众人一时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李勖眸光微动,一眼便看到被众婢子簇拥于中间的高挑女郎。女郎头上惊鹤髻展翅欲飞,面孔为一柄白玉细骨纨扇遮得严严实实,唯执扇之手纤长莹白,指甲修得很短,其上未施蔻丹。
正欲上前,斜旁忽然闪出一位佩剑的年轻男子,眉鬓如裁,神情骄矜,昂然挡在他与新妇中间。
三十九郎谢候跟上前来,在李勖身畔道:“此乃先祖母侄孙,谯国何氏的何穆之。”
李勖微一颔首,端详起何穆之。
如今皇帝年轻孱弱,朝政大权握在会稽王父子手中,谯国何氏则割据上游荆江二洲,仗着地利与朝廷形成对抗之势。何穆之便是现任荆江二州刺史、南郡公何威之子,据传文能挥笔立就、武能以少敌多,志向更在乃父之上,是一少年豪杰人物。
何氏虽有异心,何威却有北伐之功,若非其余士族怕他一家独大,于后方多加掣肘,何威北伐的基业恐怕也不会功败垂成。
李勖幼年随父母渡江而来,曾亲眼目睹胡人铁骑下中原百姓的惨状,因此对何氏心存敬意,因就率先拱手道:“原来是何郎,久仰。”
何穆之“嗯”了一声,面色并不因李勖的态度而稍加缓和,依旧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论亲疏,十七娘乃是我先姨祖母之孙,我的表妹;论人物,我表妹有倾城之貌,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为人更有林下之风。李将军虽擅骑射,可光凭借武力,却是不足以娶十七娘的。”
李勖眉头微挑,余光瞥了一眼衣香鬓影中那柄扇骨光洁的纨扇:她排行十七,她亲弟谢候不过小她一岁,在族中却排到了三十九,可知谢氏子孙之蕃盛。
何穆之见他这个表情,以为他是怯了,语气透出几分得意,道:“依礼,新郎应该当场作催妆却扇之诗,如此方能迎走新妇。”
李勖点点头,作诗答对这些,他事前早有预料。温衡已经为他拟就了三首,他早就熟记于心,已经能写会诵了。
正要开口,何穆之却又道:“欸,既是作诗,自当有个题目。”
回眸看向身后,朗声道:“这题目如何拟定,为兄就不越俎代庖了,还请十七娘赐题。”
谢韶音事先并未与何穆之通气,这会儿却听得兴起,正躲在扇后弯唇,闻言稍加思索,娇声道:“请李郎以’蟾蜍’为题作诗。”
蟾蜍,癞哈嬷也。
这是讽刺李勖癞哈嬷想吃天鹅肉呢,在场众人无不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