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下意识看向卿白,猪脸面具都遮不住她满腔的迷惑:那大耗子真的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吗?刚说求子这就怀孕啦?真要有这效率,它不是鼠神是泰山娘娘+送子观音吧……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如有冒犯大风吹去!
卿白脑袋缓缓一歪,他也很想知道。
第11o章签
两位不请自来偷摸围观的旁观者迷茫好奇自不提,那位新婚不久就喜当爹的年轻男子也不知是高兴傻了还是另有想法久久没有反应,在场最激动的竟然是那只小黑猫……若不是它突然嗷咪怒嚎卿白小吴都没现这只猫也在。
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嘶嚎声里满是愤怒与凄厉,小吴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自己没有起伏的心口小小声吐槽:“它在悲愤些什么?那崽有问题?那是爹的问题还是妈的问题?”
卿白将眼前垂顺的红布撩开一条缝,这临时搭建的停轿场借了祠堂前面的一面墙承重搭竹竿,另外三面再用竹竿加红布一围就勉强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从上方看四四方方的独立空间。
轿子从红布那面进,十二顶轿子按生肖循序一字排开,中间地上铺了三张竹编的晒谷席,上面小山似的堆满了各色贡品,唯一的实体墙边正对着轿子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个大香炉,里面除了燃着普通香蜡还插着一根又长又粗的特大号香,那根特大号香就算已经燃了一半也依然鹤立鸡群定海神针一样插在香炉最中央,就是一根香看起来不像是敬神,倒像是在……计时?
他们位置找得好,正正好绕到了停放轿子那一面,这样即便撩开红布也还有轿子在前面给他们遮挡一二,不至于立刻就和里面的人照面。
卿白打量完这停轿场的结构布置,那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年轻男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居然比他们这俩旁观者还要迷茫不解:“……你不是说不急着生孩子吗?奶奶他们明里暗里催了那么多回你都没松口,怎么…怎么突然就怀了?”
是啊,太‘突然’了……卿白忆起之前他们家老奶奶塞红封贿赂礼官就为了摸一下鼠神神像求子时这位年轻女人的态度,那会儿她虽然没有很直白的表现出来,但从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出她其实是抗拒的,甚至有种事不关己只是因为新媳妇的身份勉强装乖配合家中长辈做戏的感觉。
而不过就是轿子从镇头巡到镇尾的功夫,她却欢欢喜喜地说她怀孕了?哺乳动物中怀孕产子时间最短的鼠兔尚且还要酝酿十五天呢。
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她是如何知道自己怀孕的,若是早就心中有数又为何不告知亲人?就只看她这对怀孕生子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折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透过轿与轿之间的空隙,卿白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站在八仙桌前的两个人,年轻女人微微垂着头,看不太清她的眉宇神情,但从她上翘的嘴角与嘴唇旁边那个浅浅的酒窝判断,她应该是笑着的。
蹲在贡品堆上的小黑猫仰头看着女人,眼瞳圆睁,嘴巴微张,露出两点尖利寒光,若猫咪也有表情,那它此刻的表情相当复杂……既惊恐又疑惑还有丝丝不敢置信,看起来比刚知道自己要当爹了的男人还要难以接受。
“孩子总是要生的……”女人那双指节有些粗大皮肤绝对称不上柔软细腻的手正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贴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来回轻轻抚摸,就像是……就像是她已经透过衣裳布料与还未鼓起的肚皮抚摸到了她孩子的心跳。但因为她的肚子如今并没有显怀,所以她这慈爱温柔的动作总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别扭与古怪,“咱们有孩子了,你不喜欢吗?”
男人看着女人平坦的肚子,下意识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模样,却没有顺着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道:“咱们的生意怎么办?”
女人抚摸肚子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在八仙桌上大香炉里烛火的映衬下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她的手依然放在肚子上,只是不论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还是缓缓攥紧的手指都表明她的情绪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她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明明没有多大的动作多响的声音,却充满了攻击性。
“你不喜欢我们的女儿?”
……就这么会儿,连孩子性别都摸出来了?
“喜欢,自己的女儿哪能不喜欢?”男人倒是十分自然的接受了女人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十分想得开,“你说得对,反正孩子总是要生的,早生好过晚生,早生了就不用天天听他们变着花样的催咱们了,孩子生出来后给妈他们带,我们也能专心做生意。”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青筋暴起的手重新恢复自然,似乎挺满意他的态度,反而是下面的黑毛小猫咪再度炸毛成海胆,泄愤般在贡品堆上张牙舞爪的蹦迪,奈何自身体积太小,再怎么蹦也没对那堆贡品山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小吴见状忍不住吐槽:“这猫在人家怀孕生子的事儿上参与感也太强了吧?这么激动,搞得好像她怀的不是人类幼崽而是老鼠崽子一样……嗯?老鼠崽子?”
这话一出口画面感瞬间就来了,小吴与卿白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寒颤,回忆起这年轻媳妇儿的种种古怪表现,越想越觉得她肚子有问题……在她怀孕生子这事儿上参与感强的不止有黑猫,还有那位被当做送子娘娘的鼠神……毕竟,这年轻媳妇儿态度突然的转变正是在那次近距离接触轿中鼠神神像之后。
亲眼目睹过鼠神尊容的卿白强迫自己捡起早已经碎得稀巴烂的科学观:“有生殖隔离吧……”
闻听此言,小吴不禁深深地看了卿白一眼,这一眼十分复杂,既有怜惜,也有‘年轻人还是太天真’的叹息。
“生殖隔离救不了玄学界……只要那些妖魔鬼怪想,它们努努力甚至能创造新物种。”说完,小吴被自己的话勾起了某些不堪回的记忆,露出了一个略带沧桑的表情,“你想见识见识吗?阴司有幸养了几头……”
“不了,谢谢。”卿白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被创造出来的新物种是什么模样。
两人闲话两句的功夫那边的小夫妻也没闲着,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签筒,竹制的签筒充满了历史的气息,筒口被无数次摇签磨得圆润光滑,筒身上原本漂亮平整的红漆也因为辗转太多人手而斑驳脱落,只剩下几小块暗沉乌的残漆顽强附着在签筒上,宛如渗透竹筒肌理的陈年血迹。
年轻男子将签筒递给妻子:“才拜了鼠神你肚子就传出了好消息,于情于理这孩子都该记在鼠神名下,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给她求根签吧。”
女人点头,接过签筒后转身来到鼠神座驾前,毫不犹豫就跪下了,连个垫子都没垫,黑猫急得围着跪地的女人不停打转,然而并没人理它。
女人双手合十神色虔诚的对着轿中鼠神小泥像拜了三拜,最后一拜她在地上跪伏许久,嘴里无声念叨着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喜庆的红布墙突然无风自动,在八仙桌上昏暗的烛火与缭绕的烟雾的映衬下,那些红布的影子被投影到了唯一的那面实体墙上,瞧着扭曲晃动群魔乱舞不说,这下四面‘墙’都是红色的了,这在白日看来喜庆吉祥的颜色放在此时却分外阴森压抑,加上那排列整齐高大沉重的老式轿子、跪在轿前纤细瘦弱仿佛随时会被轿中黑暗阴影吞噬的女人……真的很难不令人怀疑这是误入了什么老式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