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记得吗?小时候,每次我爬到邻家桃树上偷摘桃子,总是会被你训下来,还说,下次再做这事便不许我吃晚饭……不过每次到半夜,我饿着肚子到厨房里找东西吃,总是会找到一些还温热着的饭菜……」顿下来喘几口气,像是说话说得累了,随后又接着道,「我说,要是在自家院子里也种上一颗桃树就好了……娘便说,你照顾不来,要等,等爹回来帮你种……爹,现在回来了,来年,我便可以在自家桃树上摘桃子吃了吗……」
「嗯,想吃多少便有多少。」回静淡淡道,视线瞥向了宁昭云。
宁昭云紧抿着唇不言语,只有手紧握着,如同在表明着什么决心,那个不可能实现的决心。
「爹,冲儿好想……看一看你。」如此说着,句晓冲探手摸上了宁昭云的脸颊,「娘说,爹是世间最俊的男子,唔……眉骨这样深,鼻梁可高,嘴唇薄薄的,是真的很俊。爹,冲儿可有哪儿像你?不如你俊吗?呵呵,还是,比你更俊呢?」
宁昭云紧皱起眉,却又在那双小手摸索过来时立即将眉头舒展开,哑声道:「冲儿……不错,爹不及你,及不上你……」
「呵呵,真的?」句晓冲吃吃笑起来,仰头看向回静,」娘,冲儿比爹更俊呢,娘不介意吧,不生气吧?」
「不会。」回静答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说着,眼睛缓缓闭上了,「冲儿好高兴,好高兴……若有来生,冲儿……还想……」口中反复着犹如梦呓般的低语,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直至无声。
宁昭云盯着他的脸,盯着他逐渐停止了开合的双唇,许久。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冲儿!」
还来不及将手探过去查看,回静却将句晓冲横抱起来,撂下一句:「结束了。」
走到最大的一株桃树下,将怀里的人放下去,靠在树上半坐着。
宁昭云愣了愣,也站起来走过去,注视着句晓冲那低垂下去的脸,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闭着眼睛,像是睡得很安详。
顿时,没有了言语。
「先前我去向颜豫要了万生迷叠露,得益于此,这小子总算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回静在一旁说道,语气中并无情绪,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淡淡的,「生命到此,也算有个完整。你已送完他最后一程,可以安心走了。」
闻言,宁昭云脸上掠过一抹苍白,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你、你怎能……」
「不是我,是你。」回静看着他,脸上现出惯常的似笑非笑,「你能给他的完整,只到这里。我不过是助你一臂。他已注定活不过今月,不如,让他在最后一刻走得安心。你也安心。」
宁昭云胸中一阵冷一阵热,太多的情感纠结无法整理,却也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最好。
只是,为什么会是经这个人之手?为什么,这个人始终都是如此淡定从容,稳稳地安排了从始到末?
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唏嘘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