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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明,雪满长安。
作为江湖上底蕴最深厚的几座古城之一,长安城里除了一间间早已萧条没落的宗族祠堂外,还有诸多无人问津,荒废多年的老宅。
顶着间纷纷扬扬的落雪,城西一座老宅子里,就在后院的那口枯井中,一道身影正艰难费力从井口爬了出来。
园中落雪厚积,几株长势歪斜的梅树扎根其间,花开正艳。
李暮蝉抓起一把雪囫囵塞进嘴里,然后又紧了紧背上的人。
到了这般几乎山穷水尽的步,二人已没了之前针锋相对的锐气,也没了对彼此的猜忌,重伤之躯也都被冻得瑟瑟抖,嘴唇泛紫,冷的直打哆嗦。
“娘,别赶小仙走,我会听话的……”
听着背上人含混不清的言语,李暮蝉已懒得去分辨真假了,反正都出来了,就是这人的身子骨烫得厉害,像火炉一样,想是重伤大病染了风寒。
“也不知道冷香园那边怎么样了?剩下的人该不会被……”
他吞咽着嘴里的雪,背着上官小仙,心里已在暗自盘算着,可念头堪堪冒出,李暮蝉却突然间顿在原,表情已不自然僵硬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彻骨寒意令他忍不住颤栗。
因为,那适才还一无所有的几株梅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名斗笠客。
此人来的无声,站的无声,神出鬼没,笠檐压的极低,背后还有一副满是风尘的灰布斗篷,于风雪中寂然不动。
这是个剑客,因为他腰间挎剑,而且他挎剑的姿势与寻常剑手不同,乃是剑柄向左;一双死灰色的眼睛自笠檐下瞧来,死气沉沉,宛如不属于活人,看不出表情,也没有生机,就那么嵌在蜡干瘦的眼窝里。
不光这一个人。
刘妈妈已从另一头飞快冲了过来,没了往日那副邪异瘆人的模样,反而极是紧张,浑身带伤,踉踉跄跄。
她当然不是担心李暮蝉,而是担心上官小仙,三步并作两步,然后又小心翼翼停下,冲着上官小仙轻声唤了一句:“小姐!”
李暮蝉没敢动作,任由刘妈妈将上官小仙抱下。
但他陡然惊觉右肩生出一股痛楚,扭头瞧去,上官小仙似恢复了意识,又好像清醒了一些,正趴在他肩上,低头咬了一口,咬的都渗出了血,银牙染红,还恶狠狠瞪着他,眼神迷离,含混喘息道:“姓李的,你要记得,这道疤,是我留下的。”
这個女人,到现在还想着争。
李暮蝉“唔”了一声,强自笑道:“好,我记得了!”
斗笠客睨了眼李暮蝉,转身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走!”
就连嗓音也无悲无喜,仿佛已淡漠了生死,令人抖。
这人说走,刘妈妈忙诚惶诚恐抱起上官小仙快步跟了上去。
“夺命剑客,荆无命?”李暮蝉站在原,面无表情,手背上的汗毛却已根根立起,后背也已被冷汗打湿,“好厉害啊。”
他擦试着肩头的血,又扶了扶腰间的刀,轻咳了几声,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不曾想刘妈妈忽然又掠了回来,臃肿的身体像极了一颗蹦跳的圆球,只是几闪,人已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