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很快出去,五分钟后回来。“穿自己的衣服回家吗?”他问我,见我点头又像变魔法似的拿出装衣服的手提袋。又一分钟,他再次出门,留给我一个私密空间。我脱下被酒沾湿的衣服,过程并不慌乱。
我想,祝余会守好这个房间的。
我们离开时老板已经不再愤怒,他接过我的位置开始送酒。祝余走在我身边,生人勿近的样子真真切切像个保镖。
黑头发老板欲言又止,他脸上明明灭灭的神情纠结太过,最后是我先说话。
“我会赔偿损失的。”
之后我和祝余一起出了酒吧。
夏日的夜,生灵总很活泼,我听到鸟叫、蝉鸣、不远处的水沟偶尔传来两声蛙噪。今天是好天,城市里也能看到星星,它们在无云的天闪闪烁烁,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明天依然湿热又晴朗。
刚才的事故也让我的脚有一点轻微扭伤,不是特别影响走路。我脱下鞋子,如同遇见祝余的那个夜晚,而这次的祝余蹲下身来,那双有力的手穿过我的裙摆将我背起。路灯依旧暖光,我趴在祝余身上,一只手捂着脸说谢谢。
祝余说不客气,他稳当当地朝前走。
倏而,在夜风里,我听见他说。
“虞生,我也想……”
“我也想你多了解我一些。”
在祝余到我家的十天后,我即将迎来一月两次的休假。
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经有硬痂,夜里偶尔会小小地彰显一下存在感。祝余不允许我挠,我背着他偷偷用牙齿磨。或许是含咬的声响太大,又或许是祝余的耳朵太聪灵,他宁向我实时播报:虞生,你又跟我女朋友在说什么,她翻白眼了。
林禅语的新消息过来。“对对,祝余坏。吃白饭的大骗子,哄骗清纯高中生的渣渣男。”
“!”我据理力争,“他没吃白饭呀,他天天给我做饭。以及我不是清纯高中生,祝余也算不上渣男。”
“那你说祝余坏?”
“好吧。”我唇角勾起来,改了说法,“祝余好。”
章宁:???
章宁:你跟小禅说什么了我靠!不会是骂我的吧??
章宁:她为什么翻白眼又打我,虞生我不会放过你!
“虞生。”林禅语给我打字,“你的变脸我已截屏。”
“等你过了热恋期必羞臊你。”
“???”我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还没有谈恋爱!”
“好吧。”林禅语再次语出惊人,“忍者神龟祝余[棒][呲牙笑]。”
章宁:无缘故挨了五下大的。姓虞的,我一定要让小禅拉黑你!
“小鱼虞生。”林禅语和章宁一同的,“还不谈恋爱吗求你找对象,男的也行。”
这样一通插科打诨后我的重点也被成功转移。谈恋爱?我晕晕乎乎的,和祝余?我更整理不清思绪了。
祝余,祝余。我想到牵手、想到呼吸、想到亲吻。
身体的异样将我拉回现实,一盆冷水将狂乱的心压下,手上的砍刀似有千斤重,我面对走来点餐的顾客,竭力不那么沮丧地说。
“您好,请问你需要点儿什么?”
十五岁之后我很少再担心自己的身体,以为自己将永远地孤身一人。稍小年龄时候什么想法都很笃定且不会妥协,以至于三年后的现在,我没有一个应对问题的预案。
仿佛天气也知道我的愁闷,自祝余离开后有浓厚的云压过来,太阳隐身了,湿度在急剧地上升。视线里一切不再盎然且欣欣向荣,黄昏是沉的,天幕里满是河流中浑浊的泥沙。
祝余从外面走进来,换了另一件深色的围裙。我看向祝余的眼神放空,张口喊不出他的名字。“怎么了?”祝余放下尚有热气的干锅牛蛙,俯身认真端详我的神情。天热,有一滴汗立在他英挺的鼻尖,圆弧的表面晃晃悠悠地复刻我茫然的脸。很难说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恐慌,我用手接下那咸涩的汗,在祝余略微缩小的瞳仁里笑着对他说“没有事情”。
……很放浪吧?这个动作、这个行径。
“有什么不开心会和你说的。”我撇下眼不看祝余,只留给他一对颤巍巍的睫毛,“我饿了,祝余。”
人是会产生心事的动物,有些话能言,有些话又难说出口。祝余体贴,不再对我进行逼问,他整理好烤鱼时我已经能够敬慕地“哇哇”出声。再之后,因为菜太好吃,我的烦恼暂时地消解。
吃完饭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上午的畅想在和祝余依然很舒服的相处方式中重新蛰伏。一定要更进一步吗?既有的经验告诉我延长快乐的最佳方式是见好就收,贪魇和离别总如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