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不禁让沈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庭院外一路走进来,这庭院看似丹楹刻桷,佣人管家齐全,还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可看似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能唾手可得,但他全身散出的气质还是那般孑然,孤傲,这么多年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其实他明白任尔这么做的用意,就是知晓他回去后会和顾影菲传话,而这传达的内容无非是他眼见为实的全部,这么大费周章为的就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任尔将香炉里的沉香点燃后,熄灭了火种,看着沈恂,温润一笑:“沈先生,请坐。”
沈恂把果篮放在桌子上,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有些事自己看的再清楚,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任总,我明白你只想让我看见该看见的,可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后背的伤还好吗?”
左边飘飘悠然地烟雾在他们面前萦绕,很像现在他们的关系,只要这如绸缎的烟雾还在他们彼此心中飘着,阻隔着,那么这扇答案之门便没那么容易打开。
任尔轻描淡写地回道:“沈先生,我很好,你不必挂心。”
沈恂看着他没有感情的敷衍,低头小声抱怨:“中了一枪怎么可能很好,还让我不必挂心,不愿说就算了,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任尔看着眼前的人低着头小声嘀咕,他似乎像是能听到沈恂口中的吐槽一样,摇着头浅浅笑了笑。
然后轻轻朝着门外叫了一个声:“赵伯!”
沈恂抬头看着门外,就看见赵伯带着一个佣人,他端了一杯咖啡,身后佣人怀里抱着一个花瓶,里面插满了他带来的绿桔梗和百合。
赵伯把咖啡端到了他的面前说:“沈先生,请喝咖啡,你带来的鲜花我让人放在门口的桌几上了。”
沈恂接过咖啡:“好的,谢谢赵伯。”
赵伯走后,他先是看了眼咖啡,这咖啡和房间的氛围格格不入,随后小心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第一口没喝出什么来,便又喝了一大口,可还是没什么,就是一杯普通的拿铁咖啡。
他进入到这间房间时,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单郁亭的心情异常急切,可任尔给他的感觉总像是在暗示,可态度又是这么疏离。
他这急性子可受不了这些,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问出真相:“任总,你为什么着急出院,刚做的手术,在医院待着不是方便些吗?”说完他为了避免这个问题的刻意性,眼神躲闪回避。
任尔没有犹豫,接着他的话问道:“沈先生想听真话吗?”
他点头,一脸期待:“想听!”
“我不喜欢有人来看望我,扰了我的清静。”
这话一出,差点把正在喝咖啡用来掩饰尴尬的沈恂给呛死。
可是这春阑别院的地址如果不是你的命令,尤塔怎么会给我,难不成是我自己想多了。
不可能,沈恂不信他会这么冷血。
他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上的咖啡渍。
任尔看着他丰富的面部表情,局促不安的身体变化,此时的脸上多严肃,心里就有多闲趣。
他看着沈恂刚想开口说话,但他没给机会,故意打断道:“不过沈先生是个例外,我很欢迎你来春阑别院。”
这大喘气没把沈恂给整废,他假意微笑:“任总,你的幽默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沈恂觉得任尔在耍他,逗他,为了摆脱这个局面,他起身走到果篮处,打开了果篮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蜜橘,递给了任尔:“任总,吃个橘子。”
他拒绝道:“谢谢,不用了,我从不吃需要剥皮的水果,会弄脏手。”
沈恂看他拒绝,便伸出手向他再次递了递:“你尝尝,我走进这家水果店时,老板娘非常热情地和我吹嘘说这是江西蜜橘,有多么多么甜,还保证如果不甜就让我去找她。任总,你帮我尝尝呗,看看她是不是诓骗我。”
任尔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和这个一直伸出来的手,很不忍心,就接过了他手中的蜜橘。
沈恂便站在原地也剥了一个,其实他就是故意把橘子拿给任尔的,他准备主动出击来试探他。
从小到大,单郁亭从不吃需要动手剥皮的水果,正如他所说,会弄脏手,因为他的那双手是用来寻觅黑白琴键上动人的音符,是一双不染尘埃的手,在霜花雪月间,秉承最纯然的艺术。
但就是因为这样,沈恂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这属实是矫情,某一次也是故意逗他,便非要打破他对剥皮水果的偏执,一定要逼着他吃橘子。
他剥橘子得手法很特殊,既不是从橘脐开始剥,也不是从橘蒂开始剥,他是从橘子最光滑的边缘开始剥,就是这个奇怪举动,让沈恂一直记得,也让他至今没遇见过这么剥橘子的第二个人。
那天格外的冷,他剥完橘皮后还要把橘子果肉上的根茎一点点去除,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双手指尖泛红,手背上的皮肤白里透着青,就像是划破了一样,
橘子皮上的汁水,溅满他的手心。
剥皮怕麻烦,吃法费时间,也是这时沈恂便也理解他的这份不喜。
既然不喜,他便可以从源头将这些都舍弃,从小就是这般冷漠性子。
沈恂看他还没打算吃,便刻意说:“任总,橘子再不好剥,可这专属于柑橘的香甜是需要你的主动才能享用这份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