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副院长助理可有点嫩。”
“他比菲利普当副院长时还大呢。”
沃尔伦若有所思了:“修道院收养的孤儿,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细节。”
“菲利普到这儿上任时,就带来了个婴儿。”
沃尔伦想起了旧事,面色开朗了:“上帝,一点不错!我把菲利普的那婴儿全忘了。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溜出了我的脑海呢?”
“已经三十多年了。谁又去管这个?”
沃尔伦轻蔑地看了威廉一眼,威廉最恼火他这种态度了,那目
光无非是说:你这蠢牛,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透吗?他脚上一阵刺痛,他移动着脚,想换一下身体重心来缓解一下,其实也没用。沃尔伦说:“喂,那婴儿是从哪儿来的?”
威廉忍气吞声。“是在林子里他原先那个小修道院附近发现的一个弃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沃尔伦热切地说。
威廉还是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那又怎么样?”他沉着脸说。
“你说,菲利普是不是把那孩子像他亲生的一样带大?”
“对。”
“现在又任命当他的副院长助理了。”
“大概是修士们选的。我相信他很受拥护。”
“一个在三十五岁当了副院长助理的人,终将成为副院长的。”
威廉不打算再说“那又怎么样?”,于是就干脆等着听沃尔伦的下文,觉得自己像个蠢学生。
沃尔伦终于说了:“乔纳森显然是菲利普自己的孩子。”
威廉放声大笑了。他本来期待着什么深奥的思想,沃尔伦却讲出了这么完全滑稽的想法。使威廉满意的是,他的嘲笑让沃尔伦那蜡般的面容上泛起了一片微红。威廉说:“凡是认识菲利普的,没人会相信这种事。他生来就是个干枯的老木头橛子。你可真能想!”他又哈哈笑起来。沃尔伦可能认为自己一向聪明,但这次太离谱了。
沃尔伦的傲慢是冷冰冰的。“我说,菲利普曾经有过一个
情妇,是在他管着林中那个小修道院的时候。后来,他成了王桥的副院长,只好把那女人遗弃了。她不想要一个没父亲的婴儿,于是就撇给了他。菲利普是个重感情的人,觉得有义务照顾孩子,于是就把他当弃婴收养了。”
威廉摇着头:“不可信。别人可能,菲利普不可能。”
沃尔伦还在坚持:“如果那个婴儿是别人遗弃的,怎么证明他的来历呢?”
“他证明不了。”威廉承认。他望着远处南交叉甬道里菲利普和乔纳森一起站着的地方,他们正和赫里福德的主教谈话。“但他们连长相都不像。”
“你长得也不像你母亲,”沃尔伦说,“感谢上帝。”
“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威廉说,“你打算拿这件事怎么办?”
“在宗教法庭上控告他。”沃尔伦回答。
这就不一样了。认识菲利普的,没人会有片刻相信沃尔伦的指控,但一个对王桥毫不知情的法官就会认为言之成理了。威廉不甘心地看出来,沃尔伦的念头终归不那么蠢。和往常一样,沃尔伦比威廉要刁钻。沃尔伦那副机灵相让人气恼,这是不用说的。不过,威廉也确实为能整垮菲利普的前景所鼓舞。“天啊,”他热切地说,“你认为这事办得到吗?”
“那要看谁是法官了。不过我可以在那边做些安排。我不知道……”
威廉看着远处交叉甬道里的菲利普:他脸上洋溢着胜
利的微笑,身边是他的高个子门徒。大的彩色玻璃窗把迷幻的光彩投射到他们身上,宛如两个梦中的人物。“私通和重用裙带关系,”威廉高兴地想,“我的天。”
“如果我们能利用这根棍子,”沃尔伦饶有兴致地说,“就可将那个该死的副院长置于死地了。”
没有哪个明理的法官会发现菲利普有罪。
事实是,他从来不必竭力去抵制私通的诱惑。他从听取忏悔中得知,有些修士不得不拼命和肉欲相拼搏,但他却不那样。在他十八岁前后,有一段时间,他曾做过不纯洁的梦,但很快就过去了。他已活了大半辈子,贞洁对他不成问题。他从来没有过性行为,而如今,他可能已经老得不中用了。
然而,教会却对指控十分认真。菲利普必须在宗教法庭上受审。从坎特伯雷来的一位副主教将出席,沃尔伦原想在夏陵审判,但菲利普竭力反对,最后他成功了,现在定在王桥开庭,因为这里毕竟是大教堂所在的城镇。菲利普清理了他个人的东西,搬出了他的住所,给要住在这儿的副主教腾出地方。
菲利普清楚自己是无辜的,他没有私通,自然也就没有重用裙带关系一说,因为一个人既然没有孩子,就不可能宠用亲子,这是十分合逻辑的。然而,他还是深刻自省,看看在提携乔纳森一事上是否有什么错误。正如不纯的思想是重大罪行的
一种阴影,或许宠爱一个私生孤儿正是重用裙带关系的阴影。修士们是应该放弃天伦之乐的,而对菲利普来说,乔纳森一直像个儿子。在乔纳森年纪很轻时,菲利普就任命他为司务,现在又提携他做副院长助理,他扪心自问:我这么做是不是出于我自己的骄傲和个人的好恶呢?
唉,是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