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萱忽然觉得浑身无力,手一松,阿筠赶紧将那无辜的小盏救出来,仔细擦拭后朝着她淡淡一笑,“这差事本是赵夫人的,娘子代劳一次也就够了,烦请传个话,告诉她下回还是自己过来得好。”
……
韶音晚归,李勖早回,二人正于前庭相遇。
虽夜夜同眠,可认真算起来,两人已有好几日没在天光里好好看看彼此了。
李勖这几日眼见地晒黑了,兜鍪下的轮廓愈发显得深邃,日角隆起,眉宇轩昂,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发,宽肩阔背挑着未卸下的一担银甲,若有电电山泉、岩岩青山之气。
眸子为梁枋的阴影覆了一层乌纱,其中似乎隐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韶音猝不及防地在车马房转角见到他,忽然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两颊一热,不敢再看他。当下一声未吭,勾着头进了垂花门。
李勖克制着步伐,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她今日穿了一身水天一色广袖襦裙,料子薄如蝉翼,层层曳地,行走间翩然若飞。腰间紧紧束着金蛇信,流光溢彩的鱼骨身一步一移影。鸦髻上的衔枝玉步摇在烟蓝的夜色里荡着清音,这清音过萧墙,穿游廊,进槅扇门,入了卧房。
清音落下后,卧房里传出窸窣的衣料摩擦声。
李勖止步在外间,阿筠过了一会儿从里头出来,到他身前行礼道:“郎主,小娘子问您用过饭了没有。”
“在营中用过了”,李勖提高了音量,看着里间又问:“你可吃过了么?”
里面那女郎没应声,阿筠便低声回答:“回郎主的话,小娘子今日随着温夫人等慰劳遗属,午间只吃了点心,晚饭也没来得及用。大抵是累着了,这会儿只想进一碗冰酪充饥。”
“晚上怎可贪凉”,李勖皱起眉头,“教厨下熬一碗鸡丝粥,再温一盏牛乳进来。”
阿筠应诺而去,出去后将房门带上,守在门口的阿雀与她对了个眼神,彼此相视一笑。
韶音从里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袍,钗环发髻都卸了,整个人看起来素皎莹然,一如月出雪山之巅。
“关你什么事”,她撩了他一眼就往门口走,“我就想吃冰酪。”
李勖一步挡在门口,待她走到身前时忽然张开了双臂,披膊随着动作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铿声。
韶音像是被这一声施了定身咒,呆呆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待那双臂在下一刻合围,束手就擒。
“为我卸甲。”
男子低沉的嗓音自头顶降落到她的耳中,她浑身的血液则逆流而上,尽数冲上了双颊。
“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