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没有如期而至的闹钟铃响,但长时间形成的生物时钟,书言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就醒来。
倏然翻身起床,头上传来轻微的胀痛感,昨天晚上因为那封辞职信,她辗转难眠,在床上胡思乱想至深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用手轻轻按揉了一下太阳穴,顾景承应该今天早上就能看到那封信了吧,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书言不禁有点烦躁。
早餐过后,径直走至书房,除了客厅之外,这里是占地面积最大的房间,书架上整齐归类排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些都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买的,工作以后基本上看电子书居多,她觉得这样也比较方便好整理。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书籍中,一眼就看到了那本边缝隙微微开裂的泛旧图书,是法国哲学家德里达的《论文字学》,极其艰涩难读,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景承,他就是在看这本书。当时坐在后排的第一个座位上,腰背挺得很直,垂眸间侧面的线条优美流畅,鼻梁直挺,有股不同于别人的独特气质。他很安静,甚至连她靠近都不察觉。
“请问……”
就这样在猝不及防中撞上了他那双狭长温和而又神采飞扬的双眸,那是他们彼此的初见。
后来书言还将这本书买了回来。
想起过往种种,书言不禁举起手将那本书挪移了下来,悠闲地翻阅着,瞧见里面那些五颜六色贴满的笔记贴,还有用铅笔在空白面处书写的读书笔记与感悟,书言无奈的笑了起来,笑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月牙弧度。
她当时为什么会写这么一大段愤慨激昂的话语,而且几乎每一段感想都提到了顾景承。原来空白的那八年里,竟是如此地思念着他。
把书本放回原架,书言在一览无余的书桌上摆起了文房四宝,将宣纸平铺开来,在砚台上开始研墨。爸爸年轻时就有一个文青梦,受他影响,书言的字画都学得特别好。
前段时间一直练习欧体,这次她想试试瘦金体,拿出她打印装订好的字贴,从中挑出她最喜欢的《秾芳诗贴》,随后折笔开始临帖。
宋徽宗的瘦金体开宗立派“捺如竹叶撇如刀,铁画银钩瘦硬有力”。
良久,书言望着桌面上自己的临帖,眉间一蹙,还是无法临其精髓。
甚是无精打采地将那几张临帖卷轴起来,竖立放在书架旁那个口面开阔的大型青花瓷里。
眸光瞥过书架上摆放的电子钟,显示早上十一点三十五分。书言灵光乍现,快步跨出书房,在卧室台灯下拿起手机,点开屏幕,没有任何来电,空空如也。真奇怪!顾景承现在应该已经看到她放在办公室里面的辞职信了呀!
有点沮丧地将手机丢到床榻上,随即一瘫,整个人浸进被褥里,无声中闭上了眼睛,倏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间,书言掩饰般地慌忙抬手遮挡住了双眼,真痛苦啊……
静躺片刻,而后又无奈的翻腾起身,恰好碰见了床头架上摆放着的原木色相框,微愣的双眸就这样无声地凝视着,书言眷恋地将那相框捧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框中的照片。照片中一排站着七个人,书言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站在她身旁的顾景承,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远处是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少年的脸庞气宇轩昂,眉目舒展,整个人沐浴于阳光之下竟是如此地意气风,如此地撩人心弦。
回忆的裹挟让书言看得泪眼婆娑,这是他们七个人成功完成软件开后的最后一张大合照,她珍藏至此时,时光荏苒,就这样八年过去了。
如果当时暑假她没有选择留校,如果没有接听到大学教授的那通电话,她还会认识他吗?
手不知不觉中颤抖了起来,泪水早已打湿娇嫩红通的小脸,沿着脸颊滑至下颚线,一颗一颗滴落到照片上。书言惊乱,急忙将睡衣袖口拉至手腕处,不停地来回擦拭着相框上的泪痕。
看着少年英俊阳光的脸庞,哽的喉咙再也无法压抑的痛哭了起来。
往后的生命里再也没有顾景承了!
抱膝痛哭后的书言,呼吸急促,头痛得厉害。便无力而昏沉地瘫倒在床头上,竟不知何时地睡了过去。
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她乘飞机刚回国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