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想用什麼東西砸嚴春,無奈手上除了魚竿,就只剩下那枚假銅錢,一思量的功夫,早就定下神,這東西真的丟出去,倒也有些捨不得,只得用眼刀狠狠剮了嚴春一眼。
嚴春從身後抓出一隻渾圓的橘貓,「公子,咱們抓回去養著吧,多可愛啊?」
嚴克卻說:「我最討厭貓了。」
「哦,好吧。」嚴春拎著貓頸後面三兩肉皮,把它舉到眉前,「小貓咪呀小貓咪,沒有辦法,公子討厭貓,我春兒只能聽公子的。下次再找你玩。」
「喵——」
黃貓四腳落地,鑽進了假山。
嚴春安靜了一會兒,問:「公子,咱們回府嗎?你不是還請了遠客。」
「不急,容我——再想想。」嚴克慢悠悠道,手上的魚竿巋然不動,心裡卻是千頭萬緒,他在算一筆帳。
鄧國公在北境共養了十五萬的兵。一個兵每月要費去兩石八斗的黍、粟。不計肉食,北境的兵一月就要吃掉四十二萬石糧食。
鄧國公駐守北境已有五年,從在北望塬安營,便命手下的拓荒開墾,以備不時之需。嚴克記得,他十歲那年,父親從北境捎來一隻古耜,是用牛肩胛製作成的用來犁地的農具。
父親信中說,北栗南稻是一國之仰,民沒有糧要反,兵沒有糧食,會譁變,會輸仗。墾的耕地要等上三年才能收穫,到了第四、第五年,也算不上豐收。種糧和育人一樣,需要人一代一代人去馴化,積年累月,才能育出飽滿的誘人的足以填飽肚子的那一顆。
但是,北境已經缺糧九個月了!
邊境天寒,白色的雪會冷下士兵的身軀,空空蕩蕩的糧倉會冷下十五萬將士的心。雖然父親在家信中從未提及過戰事,但嚴克很清楚父親與兄長的處境,他們舉步維艱,苦苦支撐。
嚴克決定賭一把,髒水潑到李淮頭上,他也可以擦到別人身上。一會兒回了府,他需要死咬住雲群,就算真成了一條瘋狗,也要讓雲群出點血。
嚴克不要雲群的錢,他要兩江富饒之地的精米,送到前線戰士的嘴裡。父親知道後,大概又要說他劍走偏鋒,但又能怎麼樣吶,反正他已經是嚴家四子中最沒用的那個,個個都能提刀上陣,就留他在皇子堆里讀書。
仿佛他的肩太瘦了,挑不起一絲一毫的重量。
等到雲群的糧食送到北境,不需要太多,只要挨到來年春天,待北境的田上再一次破開綠芽,希望的種子也會隨之在將士們心中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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