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当日入京路上我就同你说过了,你爹和你大哥都不是简单人物,哪能这么容易被打倒?你当陛下当日明知你哥和刘昶有过节,还将他放进吏部是吃饱了撑的脑子发热呢?
你哥精明得很,不必你操心。表面对刘昶言听计从,若是刘昶日后得势,他自然得道。若是像今日这般刘昶惨败的局面,扳倒刘昶一党的证据,全都会出自他之手,非但无罪且会有功,整个定阳王府都要沾他一人的光。”
宋宜神色怏怏,他伸手去掐了掐她脸蛋:“刑部又不像北衙,不会乱用刑,找人再关照关照就行了。三司会审的流程总要走一道,关一段时间就出来了。你爹都不在意,你不信我,还不信你爹么?别担心了。”
宋宜将信将疑,见她不动,沈度将她抱起,出了府院,上了马车-
太子事毕半月之内,宋宜忙着噼里啪啦继续拨她那把金算盘。而宣室殿内,燕帝将老院判折腾了个半死,到底也没能撬出一个字来,最后院判还是趁人不备,咬舌自尽了。倒是换了新太医的新药之后,燕帝身子反倒一日日硬朗起来了。
孟添益在半月后避开眼线再来寻了一次沈度,沈度揶揄道:“督公倒是好本事,太子一党全部下狱,督公竟能全身而退。”
“托北衙的福,”孟添益笑了笑,“当日北衙倒戈,还死守城门,也算立了大功。大人也知道,陛下当年为何要扶司礼监起来,因为太监嘛……没根的东西,再怎么心眼多,那都是奴,翻不了天,和你们这些外臣是不一样的。到如今,陛下也还是这么觉着,更别说当日我还立了功,不赏也就罢了,哪还能罚呢?”
沈度没说话,燕帝确实在这方面,对外臣多疑,对内监又实在自负。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当日也算立了大功,怎不见陛下封赏?方才我过来,远远还见着有大内的人跟着大人呢。”孟添益森森地笑了笑,“也是,内奴和外臣嘛,一个内一个外,大人说陛下如今更信任哪个?”
沈度懒得同他打哑谜:“所以督公此来有何贵干?又要推我出去做出头鸟?”
“大人果然一猜就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度气笑了:“督公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孟添益忽然岔开了话题:“十三殿下尽心侍疾,如今瞧着倒是颇得圣心。”
“殿下纯良敦厚,陛下喜欢也是正常的。”
“大人就别瞎捧谁了,谁还没点小心思,这宫里哪怕是个小孩,能简单么?”孟添益笑了笑。
沈度暂时没猜出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出声。
孟添益缓缓啜了口茶,他手指透着一股煞白,关节明显突出,像是腐尸突然重见天日:“当夜皇后投毒,顺带揪出有人长期往陛下的药里搁慢性毒呢。”
沈度觑他一眼:“督公做的吧?这消息宣室殿想必瞒得紧,督公藏了十多年,在前朝内廷想必眼线无数,消息比众人都灵通,佩服。”
孟添益没否认:“我还是上次那句话,眼下无论如何行事,都不过是在赌人心。大人不是好赌之徒,可这场局,大人不得不下赌注。当日大人赌东中二宫必然沉不住气,赌对了,下一步呢?”
沈度问:“让陛下以为是贵妃下的毒,让贵妃以为她毫无成算而兵行险着?”
孟添益点头。
沈度冷笑了声:“督公当我是傻子么?这事我不做。”
孟添益目光再次落在他那枚玉扳指上,笑了笑:“沈大人,沈孺鹤是您什么人?不用我提醒您了吧。”
沈度手一顿,握在手中的茶杯微微晃了晃,不过一瞬的功夫,他克制自己平静下来,轻声道:“督公说笑了。”
“陛下对外臣多疑,若知当年定阳王暗中偷天度日救下了沈孺鹤的后人,会作何反应?小王爷现下可还在刑部大牢呢。”
沈度默了一瞬,问:“督公勿以玩笑弄人。”
“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我在宫中见了无数,不知定阳王有没有梦见过当年被他扔进火场的狸猫母子。罢了,他手下亡魂无数,想来也梦不到十六年前的旧事,还是让我来帮他回想起一星半点吧。
大人上次自己也承认,现下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在赌人心罢了。可这个赌,大人敢赌么?毕竟赌注是定阳王府阖府性命,我可听闻小王爷刚得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儿呢。”
沈度心缓缓沉下去,半晌,他抬头,问:“督公要我做什么?不如直言。”
“掀了户部老底,户部大员全部下狱,包括靖安侯和大人自己。”
“督公真是厉害啊,明面上每件事都能让刘昶捞到好处,让他对你几乎言听计从。可这么多年来,督公每件事都要留下可以暗中捣鬼的余地。若刘昶还活着,知道你藏了这么多年藏得这么深,怕是会脊背生凉吧。”沈度忽然笑了,“说起来,督公如今要我掀了整个户部,可户部落入靖安侯手中,不也是督公五年前背着刘昶暗地里搞的鬼么?”
孟添益失笑:“确实是,所以如今到了再耍一次小把戏的时候了。”
“我原本以为督公和刘昶是上下级关系,后来发现不是,又以为是互相利用,结果也不是,督公不埋这么多年藏这么深藏这么好,刘昶不全信了督公,想来不会败得这么容易。容我猜猜,陛下病重、贵妃母子侍疾不见他人的消息,是督公透露给刘昶的吧?宣室殿里刘昶原本的眼线,早就被拔掉了吧?他原本根本得不到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