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游飞觉得脸上不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很烫,不是被日头蒸晒得那种发烫,而是他掩在暗中一眼?看见猎物?掉入陷阱扑腾不出时,那种心脏狂跳,血液涌到?脸上的那种烫。
他慌里慌张地低下头,仔仔细细拔山鸡的毛,正好方便了明宝盈往他后颈上涂瓜藤水。
游飞闷了好一会子,把鸡毛都给拔光了,才又开?始说话。
“就这样了,翁翁还?记挂着搓麻,我?家后坡上的花生、芋头,还?有去交公粮的事情呢。”
明宝清背着一篓老芥菜进门时,恰听见游飞这句话。
“什么时候交公粮?我?用驴子套了车带你去,叫你翁翁别去了,安心在家里养着吧。”
“谢谢大姐姐。”游飞连忙说:“还?早,说是下个月收公粮呢。粮也要晒啊,湿粮衙门是不收的,还?要加罚呢。”
明宝清背回来的这些芥菜是老苗姨和明宝盈随意种在屋后没人要的荒地上的,所以长得乱七八糟的,而且里头有两种芥菜。
一种黄芥,这种芥菜籽是就是拿来磨芥末的。另一种是油芥,籽是拿来榨油的。
明宝清把黄芥和油芥分开?两拨晾晒,等晾得干透了,剥壳又成了林姨喜欢做的一项活计,比芝麻还?小的菜籽从?脆壳里蹦出来,落进她膝上的布袋里。
油芥菜收回来的时候虽然也堆了满院,但毕竟不是正经种的,老苗姨说太少,就算去陶家借了石磨也榨不出什么油,不如?直接送到?油坊去换了油来。
鸡汤的香气慢慢从?厨房里飘出来,灶洞里只留了一点火里,汤几?乎不会扑腾,却?一点点被逼出了满锅的黄油。
这个做法什么也不费,只是废柴而已。
院里的小鸡们一点也没有兔死狐悲的意识,依旧是悠哉悠哉地踱来踱去。
小鸡们一共有七只,其?中三只是公鸡,四?只是母鸡,还?没有开?始下蛋。
公鸡长成之后整日争强好胜,掐尖打鸣,委实有些讨厌。
眼?下好端端的,其?中一只公鸡忽然扑腾着翅膀跳起来蹬了老苗姨一脚,老苗姨反手抓住那公鸡的翅膀,捡起明宝清做竹椅剩下的两片薄竹片,又到?台阶上坐下,将鸡牢牢夹在自己腿间,先挤了挤公鸡的粪门,把鸡粪都给挤了出来,又朝明宝清一伸手,道:“把你那小竹刀借我?用用。”
明宝清不明所以地把刀递给她,就见老苗姨在鸡腹上切开一道小口,用竹片将那伤口?微微扩开?,然后用另一根竹片伸进去小心地探了探。
明宝清并没看她做了什么,只一下就把鸡又翻了过来,在鸡腹一面也做了同样的事。随后又给鸡灌了一勺冷水,才一松手,那鸡就赶紧钻后头去了。
老苗姨手里则多了两粒小小的淡黄色的玩意,说是要一并煮进汤里去。
“更补些。”老苗姨说。
游飞只觉后背凉飕飕的,傻傻问:“那是什么呀?”
明宝清和明宝锦也不清楚老苗姨做了什么,倒是蓝盼晓有点想明白了,仰脸望向厨房,问:“另外两头阉不阉啊?”
“先看看我?这手艺荒没荒废,”老苗姨气定神闲地说:“要是都好,就再阉一只,公鸡留一只就行?了,留着母鸡下蛋能多些,多了又打架又爱叫唤,肉还?不好吃!”
游飞养的鸭子到?三个月就卖了,他养的猪崽抱回来时就是阉过的,所以他同明宝锦一样,实在是头回见识什么叫阉割。
“阉鸡就不闹腾了,一个劲就知道吃粮长肥,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饱口?福了。”
就这样,顶着一张皱巴巴欢喜脸的老苗姨忽然一跃成为比明宝清还?叫游飞敬畏的人。
山鸡的肉不是很好嚼,但汤还?是香的。
游飞把那两粒小腰子盛在勺里喂给游老丈喝,还?把新?舂的米放进鸡汤里煨,想喂给游老丈吃。
但游老丈一尝就知道是新?米,有些气,推开?碗道:“你怎么就这么大手大脚地糟践粮食?”
“给您吃怎么叫糟践,咱们自己种的,怎么叫糟践?”游飞也气。
“你不知道,好粮食要交给衙门,否则有的刁难呢!到?时候平白要你多缴好几?斤!”游老丈面?上忧虑更重。
“翁翁。”游飞低头搅着鸡汤煨饭,道:“您能不能先把身子养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