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女子说得好好的,忽然一个旋身,一闪,就绕开他们,径自穿过人群。
众人始料未及,已看到她一路登上楼去。
“傅家娘子!——快追呀,愣着干什么!”
小厮们匆匆抬脚去追。也不看她走得怎样急,一帮大男人拥拥挤挤,竟连赶都赶不上。
赵蘅一路走到二楼最里间的临河厢房,还未进门,就已听到里面传来柔糜的乐声。
那声音细丝丝懒洋洋从门缝里游出来,夹杂着女子隐隐约约的调笑劝酒声。
她本就一路压抑着怒气,再一听到这种声音,只觉得一阵火上心头。
甩开门,便有一阵甜香扑面而来。屋里熏着银炭火,烘暖的香气和丝弦声揉在一起,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几乎让人浑身酥软,眼皮发昏。
她一眼就盯住了那坐在桌子正中的、被一群红粉翠绿围绕着的年轻人。
衣衫未整,腰带松脱,手中擎一只翠汪汪的绿玉杯,那只手正被旁边的一个佳人胡乱摇晃着。
所有人朝她望过来,这一群人就像是被镶在一幅荒唐的春宫画上。红绢金簪、玉盘漆盏、佳肴美酒……洒了一地。
一想到家中连月来的混乱光景,再看眼前这幅景象,赵蘅胸口处的那团火轰的一声顶到头。
没等屋内众人发问,她已大步跨到男子面前,抬手照那张脸重重摔了一巴掌。
“啊!”周围红粉们的惊呼同时响起,也没能掩盖住那脆生生的声响。
年轻人也是始料未及的,整张脸被扇得偏过去。
清晰的掌印立即从白净的脸上浮现出来。
门外赶到的老鸨和小厮们都刹住脚,敛声屏气,再不敢进来。
年轻人眼中浮现出阴云般的怒意。他冷森森抬头,直视着眼前的女人。
“往日里对你客气着些,你就真当自己能爬到我头上来了?”最后两个字,咬得轻轻的,却又切齿:
“大嫂!”
大堂外,几个好奇的恩客还等在那里,果然看到了他们想看的热闹。
先前闯进去的青衫女子很快拖着一个年轻男人出来了。
年轻人显然是刚从放松状态里硬被拖拽出来,身上只随便搭了一件湖绸外衫。那织料垂坠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就透出一股倜傥的风流劲儿。随便他怎么一举一动,就算此刻盛怒难掩,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也不禁让围观的人心里感叹一句“好个标致人才”。
二人脸色都极差,一拉一拽,都和对方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你发什么疯!”傅玉行猛地将她手一摔,“妇道人家,到青楼来吵吵闹闹,也不嫌丢人?”
赵蘅的脸色也不遑多让:“我丢人?你做了多少混账事情,你从什么地方让人抓出来,你倒不嫌自己丢人,倒嫌我丢人了?——把他丢到车里去!”
门外早早等着一群家仆,这时得了赵蘅的命令,全都一拥而上。
“你们敢!”傅玉行一抬下巴,朝他们丢了个凌厉的眼锋。
仆人们果然扎手扎脚起来,不敢上前,他们是知道这位二少爷有多么刁钻记仇的,除了大少夫人,平素还真没人敢逆他的意。
“二少爷,别闹了,听大少夫人一句话吧。老爷在家可都气得病了!”薛总管大着胆子劝了一句。
本以为二少爷总会有些心软,想不到他索性一笑,转身在一条圈椅里坐下,“老爷子平日里气得还少吗?我这时候回去,只会更把他的火勾起来。索性他也不见,我也不见,我这才是为他好。”
别说薛总管,就是一群围观之人听了,也在心中默默受了震撼。
赵蘅早对他说出什么狼心狗肺的话都不意外,站在人群外,冷声道:“薛总管,堵了嘴,绑他上车,他自己不走,抬也给我抬走。今天不把他带回去,你们也一个都不必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