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沉默了片刻,道:“敬德,是我对不住你。我高估了自己,我与承秀……”
“或许,我应该指责我自己,早该想到‘求人不如求己’。”尉迟敬德打断李淳风的解释,“即使你高估了你自己的能耐,你也应该竭尽所能去善后,而不是置若罔闻、任由益州城的百姓诋毁秀秀的名节。”
李淳风惊讶的看着尉迟敬德,倏地意识到尉迟敬德正在说的事与他想说的事差距甚远,宛如南辕北辙。
果不其然,尉迟敬德立即抛来一句异常恼火的质问:“我听说,袁天罡活捉了几十个擅闯白云观的苗人。在这群苗人之中,有一个叫引勾的男子,自称为秀秀的阿郎,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这个叫引勾的男子,是不是厚颜无耻的自称对秀秀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了如指掌?”
李淳风再度沉默。
尉迟敬德并没有等待李淳风的回答,冷面如霜走了上去,与李淳风擦肩而过,眨眼间,一柄泛着寒光的佩剑被尉迟敬德抽出鞘,凌厉的剑锋劈向屋舍的木门!
木门轰然倒下去的这一刻,李淳风薄唇紧抿。
良久,尉迟敬德收剑入鞘,转过脸,怒视李淳风:“我在长安写了很多封书信给你、给秀秀,见你们一个字都不曾回复,我已觉得很诧异,直到忽然一日我收到了一封未留署名的来信,信中言之凿凿秀秀毒发身亡,我当下便向秦王告假,正要动身前往益州之时却又收到你的来信,说有要事相商。”
“一路上,我隐隐觉得秀秀毒发身亡之事必有蹊跷。方才在茶馆稍作休息,果不其然听闻关于道秀秀的流言蜚语。”尉迟敬德怒不自胜,硬拳击在舍墙,“淳风,你为什么不在信中提及你们路过苗疆时发生了意外、秀秀被引勾软禁在药王谷?”
“有些茶客说,秀秀不堪忍受引勾的侮辱,自溺身亡。还有的酒客说,引勾对秀秀一往情深,故而前来益州索妻。”
李淳风把引勾骗来益州即是为了瓮中捉鳖也是为了给心爱之人一雪前耻,他并没有预料到引勾天性狂野且又说话口无遮拦,不仅不怕死,反而引起了滔天误会。
李淳风心头拂过丝缕的犹豫,最终,极委婉的解释道:“敬德,承秀仍然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并没有失身于引勾。”
“失身”两个字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李淳风愣了一下,尉迟敬德盛怒之下并未察觉有何不妥,摇头道:“淳风,不论秀秀是否被引勾夺去清白之身,我都不会抛弃她。然而,益州城里的百姓们似乎对秀秀与引勾爱恨痴缠这一件事颇感兴趣,我担心这些不雅的流言传入秀秀的耳朵里……”
“我知道该怎么做。”李淳风道,语气诚恳且一语双关,“敬德,我有负于你,对不住。”
尉迟敬德心底的盛怒总算在这一刻消除了不少,他拍了拍李淳风的肩膀,忍不住发出一声沉沉的慨叹,脸上亦流露出一抹罕见的惆怅:“淳风,刚刚是我太急躁,我也对不住你,我不应把对长孙无忌的不满转移到你头上。”
忽然听到长孙无忌的名字,李淳风些微惊讶。
在所有天策府幕僚之中,长孙无忌自恃秦王妃是其亲妹妹,暗地里做出一些踩低同侪的举动并不在少数,不过,长孙无忌已经算是一位高度自律的外戚,言行举止偶尔激进,也仅仅表现在支持秦王策反东宫这一方面。
李淳风见尉迟敬德心事重重,本打算向尉迟敬德坦诚他和裴承秀难舍难分,这一刹也不禁迟疑。
尉迟敬德并不知李淳风心中所想,苦笑一下,如有默契道:“淳风,我今日抵达益州之时还在设想,如果见了秀秀,该不该和她说实话。好在她今日没有出城迎接我,我今宿可以再斟酌一番,如何向她做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