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落,霍颉身形一晃,直愣愣栽向前去,孟盛清连忙向前接住他,然后缓缓将人靠在旁边的大树旁。
随后他咬牙拨出霍颉身上的刀,抬手运气点他身上几处穴位以止血,临了收手之时,霍颉一掌按住他的手。
仰头看着他,语气虚弱:“阿、阿弟,当年是兄长对不起你,没有看好你,致你被贼人所掳,你我分离二十余年,这些年来,我一日都不敢踏实睡去,也不曾放弃寻你的消息。从寒州到京城,我独自一人行过数回,派遣出去的人不曾断过,阿兄以为你……”
他说着,眼角滑下泪来:“苍天有眼,教你我兄弟二人重逢京城。阿盛,你自幼身子羸弱,而今却能握刀上阵,功成名就,事属苍天眷顾,泉下爹娘庇佑。从无名小卒到如今身居高位,我知你吃了许多苦,但我亦知,这些年来你亲眼见过的民生之艰不在少数。”
似乎是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孟盛清呼吸声渐重,他别开脸,冷声制止道:“要想活命就住嘴!”
说着他就抽离自己双手,掀袍欲起。
霍颉梗着脖子伸手急急拉住他的手,胸前的血又渗出了些。
孟盛清顾及他伤口,没有再动。
却是一时怒从心起,指着霍颉斥道:“你!”
霍颉急声道:“我一介书生,年事已高,而今你我相认,心中早已无憾事,死不足惜。”
霍颉不知何时手上沾满了血,在月色之下倒真有几分凄惨之意,苦苦攀着孟盛清的胳膊,声竭却字字清晰,“我朝苦冗官久已,官家此举能造福我朝千万百姓。阿盛,裴清川不能死,更不能死于你手,就算兄长求你,收手吧。”
孟盛清打鼻腔里冷哼一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双眼微眯:“谁人告诉你我同他裴氏是因新政积怨?霍颉,幼时你就不了解我,如今到这个年岁,你还是自视清高,你根本就不理解我。你既然什么都不清楚,那就闭嘴,少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来教训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推开霍颉起身,提刀一步步靠近裴清川,咬牙切齿道:“裴氏,今日非死不可!”
话未落,刀已砍了过去,裴清川当即拿剑格挡,孟盛清到底年岁大,此前驻关多年,虽瘸了一条腿,可手下的力气却不小。
不过片刻,裴清川额头已渗出汗来,前臂也微微颤抖,他咬牙抵抗,一面尝试着活动下肢。
眼看刀在鼻前,周遭又不见他人前来,他眉宇深压,费力开口:“等等。”
“有什么话留着下面去给裴清衡说去吧!”
“住手!”
这时,两道声音一远一近同时响起。
乍然听到熟悉却又经年不曾听过的声音,孟盛清一时有些恍惚,手下泄了力,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甚至都不敢转过头去确认方才是否是自己所幻听了。
“父亲。”
温和的女声又一次响起。
孟盛清眼睛逐渐清明,他慢慢转过身,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