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李烈仔摇了摇头。遗照的照片早就用电子版发送了过去,挑选骨灰盒也用不着照片。这张照片的作用是……寄存骨灰。
寄存骨灰的时候…对…他穿了一身正装,而杨素心穿了一身黑裙。离家前他曾提了一嘴“妈,参加告别仪式还是穿裤子吧,有跪拜的环节。”寸头男人分明这样叮嘱过,听他这么一说,她立刻回答:“要跪是你们子女跪,我是他老婆,老婆不用跪。”
她说得没错,不过,他没有在别的告别仪式厅里看到任何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
在告别仪式厅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据主持人的指令跪拜,还走上台前说了一段告别的话,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将花瓣撒在李清伍的遗体身上。出去的路线要经过他与杨素心。有些人与他和杨素心握手,有些人与他和杨素心拥抱,还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径直走了出去。
不对。有两个人只拥抱了杨素心,没有拥抱他。
李烈仔面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将双手放了下来,直直看着前方,有一股冷风丝滑地钻进他的衣领。
是千琪和千永万——他想起来了。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以为是杨素心的好友。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对于熟悉的人,安慰的动作会更亲密一些。比如他的同事与杨素心只握手,但是会冲上来拥抱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时千琪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那时千琪会因为自己的父亲去世而哭泣呢?他现在觉得很不可思议。李烈仔重新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照片,注视着父亲的脸。
一阵不适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猛地闭上眼睛,张开嘴呼吸。照片没有从眼前消失,一直定格在他的视线之中,那张脸逐渐扭曲变形,脸颊逐渐向中间凹陷,发丝逐渐变少,皱纹逐渐变多,面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那双眼睛变成了浑浊的死鱼眼。
李清伍的尸体又浮现在眼前。这是时隔多久重新回来的熟悉感觉啊……
大概有一年了吧。
李清伍的这张照片是因为没有地方放而随手放在这里的呢?还是为了让李烈仔心安特意放在这里的呢?他甚至连这个答案都不敢确认。杨素心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的模样,大概率也是做戏吧。
别想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李烈仔不安起来。对自己的职业感到动摇,现在连对母亲的态度都要动摇了。这些情绪分明在很早之前就应该已经整理好了。为什么现在来产生厌烦呢?
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忽然想起来自己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接水,还有想测体温。他强忍着不适将照片放回信封,将打火机压在上方。
如果是为了祭拜父亲,应该把照片大方地摆放在显眼的位置才对,他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他双手撑着饭桌,开始集中注意力思考体温计放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哥?”是千琪的声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没能及时转过身来。千琪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面上。
“我买了面包,这两天可以当早餐吃。”她的声音很平静。
“嗯,好。”他站起身,回避千琪的目光,自顾自点了点头。
“感冒很严重吗?”
“没事。”他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水杯,朝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