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刚刚下过一场小雪,树上地上随处可见的冰粒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晶莹剔透的光,木屐一踩就会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今剑手里团着手心大的雪球,同样穿着毛呼呼的冬装,看到主公高兴地挥手,“主公您醒啦,一起来玩吗?”
木之本瑾也笑着和他挥手,“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在打网球。”他拒绝了今剑的邀请,走到廊沿坐下,自然有人给他递上暖和的茶水和好吃的点心。
最近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在研究西式甜点,端上来的小蛋糕上点缀了木之本瑾喜欢的水果和奶油,闻着清甜无比。
一期一振守在他身边,接过莺丸递来的清茶,他先是和莺丸道了声谢,随后轻声问“主公喜欢打网球吗?”
“我不知道。”木之本瑾沉默片刻说,“我没打过,体育课老师有教过我们一些基础,但他们不喜欢和我搭档,所以我也没有打。”
空间有一瞬变得特别安静,融化的雪水顺着房檐低滴下,摔得四分五裂,一期一振温柔的眼睛里流露一丝难过,他没让其他人看见,“那主公想打网球吗?我们可以陪你。”
木之本瑾又摇头,陪又能陪多久?
他突然很在意这个问题,于是不加掩饰地问道“一期你们能陪我多久?”他没等一期一振回答,又说“前段时间审神者论坛上突然布了一则消息,上面说2o6号本丸坐标暴露,被时间溯行军围攻,死伤惨重,审神者因公殉职。”
那一瞬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周围的景色如潮水般退去,良久,一期一振开口“您后悔了吗?”
“没有。”木之本瑾没有犹豫,“我没有后悔成为审神者,也从来没有后悔与你们相遇,我只是怕你们难过,莫名成为我这样的小孩子的付丧神,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吧,我什么也不会,连剑道都没学过,假如有一天你们厌倦或者不再需要我的灵力了,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一期一振将他抱进怀里,隔着厚厚的毛绒披风,轻轻安抚幼小的孩童,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主公,您该学着挥刀了。”
木之本瑾被他抱着,没有问为什么,他很自然地接受了一期一振的提议“我需要挥到什么时候?”
“挥到…就算刀碎您也不会丢下手里的武器。”一期一振感受到怀里的挣扎,他微微用了点力气,“主公,您应该学会自保,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离开您,我向您誓,我们永远不会离开您,永远会陪着您,能成为您的付丧神,我们心甘情愿。”
木之本瑾从蓝青年的怀里伸出头,他想说什么,但目光被底下的场景完全夺去。
彼时本丸的人数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但也有五六十个人,当这五六十人齐齐单膝跪在薄雪未融的地上,朝他低下头时,木之本瑾呆住了。
一期一振松开他的手,他下意识伸手去挽留,但什么也没留住。
高大的蓝青年跪进队伍里,低下他高贵的头,表达自己的臣服。
“不,你们起来,快起来…”木之本瑾从没见过这架势,一下慌了神,“你们不该这样,你们是国宝,是英雄,是——”
“我们是您的刀,而您是我们的主人。”刀剑之父小乌丸柔声道,“这点永远不会变,正如我们永远不会背叛您一样。”
“去做您想做的事吧,所有,我们都会陪着您,没有人和您搭档我们来,没有人相信您没关系,我们相信您,那些欺负您的人我们会去教训,您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想打网球就打,想去游乐场就去,请您记住您是我们的主公,只要您不后悔,我们也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我一直很开心能遇见你们。”木之本瑾跳下台阶,脚下一个踉跄,但他丝毫不在意,他向底下的人跑去,被他的刀剑们紧紧抱住,他叫着付丧神的名字。
莹白的积雪被暖阳一照,化作水滴落进干冷的泥土,晴空下,凉寒的风自无边无际的山峦吹来,将一抹绿意带到万叶樱的枝头,嫩芽含苞待放。
春天来了。
木之本瑾睁开眼,入眼的是压切长谷部焦急的脸,几百岁的刀红了眼眶,看到他醒,忙露出笑脸,“我听到您叫我了。”
木之本瑾想让他们别担心,却被他这句话弄得鼻头一酸。
其实不是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答应当审神者,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你怎么过来的?这里是赛场,无关人员乱跑会被撵出去的。”
“幸村家小子说我是队里的工作人员,加州他们要来我没让,您没事就好。”压切长谷部抱着小主公,像安慰孩子似的,语气又轻又缓,“主公,我们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别担心,有我们在,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告诉我们好吗?”
“…好。”他听见他的小主公答应了。
运动员苏醒,在争执是否让他弃权的人都松了口气,医疗时间仅剩一分钟,幸村精市仔细询问一番,确定他没事并可以比赛后,拍拍他的肩,“不要勉强,有我。”
压切长谷部自木之本瑾醒来后,也没了之前嚷嚷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势必要让普朗斯落死的狠劲,他安安静静站在木之本瑾身后,用行动表示听主公话,跟主公走,主公的意愿大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