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的水打在脸上,她闭着眼,后悔与压下后悔像两条植根,彼此打结地不断螺旋式生长。
要看望他吗?
不要看望吗?
直到水关上了,她还没关上选择。
十一点,门突然一声敲响,节奏有着某种熟悉的敲打频率。
冬旭看去猫眼,一下涩了喉。
她握着门把有好几分钟,见他还没走,才轻轻打开门。
门外,他虚弱地像被雨湿透后的一张薄薄白纸。
程锦看她一眼,再低下,压抑着咳。
“抱歉打扰了。楼下药店关了门,咳,实在没有办法,请问,有退烧药吗?”
刚说完,他像一座被掏空的山,猝然间轰然倒下。
冬旭慌了。
不再有任何犹豫与防心。
冬旭赶紧出门,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扶到沙躺下,见安置好,便奔去卧室翻出药箱,急得汗水大把地冒。 后来端着温水,她掌心放药凑到他嘴边。
程锦有点痛苦地闭眼,吃下药后,过了较久精神才恢复些。
她一直守着他没走。
很长时间中,他目光渐渐柔,对她弱笑了下。
“小时候,你总给我备药。”
小学在她家玩,经常莫名烧,所以她卧室永远有一个只属于他的药箱,后来也养成了她爱囤药的癖好。
他也总习惯找她拿药。
几千个日子,感情似乎是从这些共同经历的往事里一点一滴累积。
你永远影响了我,所以我身上永远有你的影子。
初中她在雨里骑自行车还亲自给他送过药,他离开那四年,莫名的,总能浮现她满头汗水和雨水的傻样,和那双真诚、热心又呆呆的眼睛。
往事还有很多。
他跟她,写成上百万字的书也不可能讲完。
第一次遗精是她,第一次碰女性肉体是她。少年宝贵的第一次的意义无法再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
但是——
程锦凝视她,诡谲阴森的气流藏在他的眼中。
*
“对不起。”她突然说。
静默空间下,程锦了解她话里的意思。
他慢慢地:“那天早上项目催急,只能处理完给你消息。没想到…”
她微微抬头:“你生气了吗?”
有些话,一辈子只能是某个特定的人回。
他每次总说,我生气的是我。
可这次,他只是淡淡看她,平静地:“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样的平静更让冬旭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