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鉴听着台上那个少年亲王念词。他有点醉了,凑在孟汀耳边道:“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那些话。”
“其实我也忘了。”孟汀说。
李鉴把眉头一皱,作势瞪他。孟汀在拥挤的人群里搂着他的肩头,带着他往前走,走到最前边,好让他看清楚。李鉴却不依不饶,追着问他:“你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孟汀轻声道,“我那时候心里郁闷,光顾着数河灯。你一来,就光顾着看你,又不敢看得太多。”
“看我做什么?”
“好看。”孟汀诚实道,“我当时在想,这么纷繁嘈杂的皇城,那样吞人骨血的泥潭,竟然能养出这么干净的人。”
李鉴盯了他一会,撇了凨撇嘴。
“我知道了。”醉鬼道,“原来是见色起意。”
“不是”
孟汀被他气笑了。李鉴却不管他,把他的手一甩,说:“我生气了,要回去睡觉了!”
他头也不回,跑得比马还快。
孟汀在原地回味了片刻,转眼身侧人就跑没了。他想去追,但对这几折子戏更好奇,干脆在那里看完了,抬头已经是中宵。他提了灯上山,到了屋子前的院落里,见里边没有灯。问了门人,说李鉴确实去睡了,他才放下心,在院子里等。
李鉴中夜常会醒,要么是起夜,要么是出了梦境。医官说这与他的伏连疾有关,不是大碍,孟汀也清楚他这习性,每夜都要就着中宵哄他再睡——不过,若是偶尔放肆、做过了这个点,李鉴便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他饮了酒,日落时倒头就睡,到中夜正好醒了。院子外头有一点灯明,他透过窗,看见了提灯的孟汀,踩着木屐去开门,抬眼时心中不由一动。
青年着墨色,长身玉立,肩上满白梨。
中宵风露寒,他本要将人拉进来,却听孟汀笑道:“出去走走?”
平日里喊李鉴多歇的也是此人,今日忽而转了性。李鉴喜出望外,当即回去穿鞋袜,披着外袍去拉他的手。
山谷中灯已熄灭大半,他们顺着小路下到山口,遥遥望见雾气间的凌波台。一线清溪在脚下汩汩流淌,映照着他们手中灯。
李鉴忽而松开孟汀的手。
他一跃,跳过那清溪,话语里没有酒气却有酒疯:“我过来了!”
“好,过来了。”
孟汀在对面,把手递过去。李鉴乜他一眼,将手很谨慎地递过去,和他徐徐地十指交握,一同向前走着。前头雾渐散,一线月高悬,李鉴抬眼望着天上月,再回首看孟汀,忽而笑起来。
孟汀不知他何意,手却被人松开。李鉴后退一步,再次跃过那条清溪,扑入他怀中。
“我又回来了。”他说。
孟汀的眼里闪烁着什么,李鉴仔细看却看不出来,只道是月光落在他眼底。他们在清浅月色与中宵风露间接吻,再笑着前额相抵。孟汀传闻中再也不能提刀的手覆在李鉴后脑,掌心温热,李鉴任凭自己在那点温热中坠落再坠落,清晰地感到自己脉搏震颤若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