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鉴顿了顿,心虚地一转眼波。
“我近日在调一味新香,缺了些料剂。”他道,“你替我寻些脂粉来,或可替代。”
“何须替代。天下有什么料剂,是陛下得不到的?”
“我要纯臣的忠骨,磨成齑粉。”李鉴冷冷道,“怎么,李公公能给我吗?”
“晓得了。”李无伤俯身道,“咱家这就替陛下寻脂粉。”
他自认为伴君如伴虎,习惯了李鉴这些喜怒无常与惊人之语,殊不知自己踏出殿门时,他家圣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此地也没有别人。
脂粉呈到他手边。他看着李无伤出去了,撩起袖子,用指尖沾着粉,于手边铜盆里水中一蘸,便向脖子上抹去。他凝神瞧着铜鉴,没注意手肘一摆,将那余下的脂粉碰到地上,剎那溅了满地香尘。
他一愣,没反应过来,仍是不慌不忙地将那紫痕盖上。就在那时,许鹤山的筇竹杖点过边门门槛,随后便是他惯常的带着懒意与轻嘲的声音:“陛下,听说你才起来”
他半个身子探进来,便不再挪步了,有些干涩地出声:“你做什么呢?”
李鉴将手指浸入铜盆里,干脆没打算再瞒他,回眼道:“被狗咬了,遮一下。”
他没和自家至交谈过与孟汀间的事,不是不愿意谈,而是不敢多言,也分说不明白。
许鹤山轻咳道:“你身子好了没多久”
他没往下说,先进了门。
“你讲什么?”李鉴将那空脂粉盒捡起来,放到一边,语气不大在乎。
“同人相处,也是极费精力的事。”许鹤山绕过那一地粉尘,于他一侧坐下,“我是劝你,悠着点儿为妙吧。”
“怎么,子觅不放心我。”李鉴轻笑。
“你是那种认定一件事,便一定要做成的性子。”许鹤山道,“一旦有些执念与目的,便不顾一切了。如此,我怕你吃大亏。”
“那还是真谢谢子觅了。”
李鉴一拱手,给他让了些位置,随手将他的筇竹杖拉过来玩。许鹤山瞧着他,捏了捏自己的指节,道:“群青小李大人随队出发往冀州,上午便走了,没有提前告诉你。”
“她出发有什么可告诉我的,待到巡出成绩了,再来见我也不迟。”李鉴说,“我已然,给群青送过一次行了。”
他将手中竹杖递给许鹤山,道:“多说一句,她认了子觅你这个师父,我很放心。”
许鹤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侧首东望,望见窗外层层迭迭的长檐与复道。昨夜一夜暴雨,烈日之下,雾气蒸腾殆尽,叫琉璃瓦更明艳,其间绿树更浓荫。
算来李群青快马,将过崤山。
“看来诸事皆有眉目了。”
“是,殿下。”礼部侍郎柳衷跪在佛堂阶下,徐徐道,“此事早非空穴来风,想来殿下心中已然有答案了。那青玉,那养在安王府后院的姑娘,还有死在禁军帐里的那个无名小卒……”